“愛德華·塞西爾·史密斯。”
麵前的共和軍上尉向德內爾伸出了右手,似乎還作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但德內爾還在耳鳴,聽不清他說了什麼,隻能將自己還沾著血的右手舉起來:“我的手很臟,上尉。”
“我不這樣想,烈士的血是最純潔的。”
說著,這位正當壯年的共和軍軍官便緊緊握住了德內爾的右手。雖然郵遞員的耳朵依然不好使,但他完全能理解軍人的情感,不自覺間,他的姿勢已經轉為肅立。
“該死,又少了一個美國人。”愛德華上尉閉上了眼睛,轉身在一條抹布上擦去了手上的血,隨後從挎包裡取出了一張支票遞給德內爾,“兩百多封信寄到魁北克,算上潤色和翻譯,一千美元夠嗎?”
“要看信的長度。”
“都不長,最短的連一百詞都不到,最長的也不到二百。”
“那就足夠了。”
德內爾正要接過支票,突然想到自己的雙手還沾滿了鮮血和泥土,愛德華上尉立刻將那塊慘不忍睹的抹布遞給他:“這幾天你都在找那個人?”
“是的,上尉先生。”
“一無所獲?”
“收獲不小,搜索的範圍從整個西班牙縮小到了法永到甘德薩以西二百多平方公裡的地區,或許到了前線,這個範圍還能進一步縮小。”
“哈。”愛德華忍不住笑出聲,“兩百多平方公裡,兩個巴黎這麼大,然後你說收獲不小?”
“至少比開始的兩眼一抹黑進步巨大。”
“有這樣的心態就好,他是乾什麼的?”愛德華上尉指了指已經神遊天外的華金少尉。
“第三混合旅野戰炮排的排長華金少尉,因為炮兵劃歸了其他部隊,就來給我做個翻譯。”
“你可真是好大的麵子!”愛德華感慨道,“也幸虧第三混合旅補充了好多加泰羅尼亞人,一群熱情、激進而殘忍的無政府主義者……勇氣從來不缺,但打仗是真不行。”
“確實。”德內爾無法反駁,他在第三混合旅待了快一個星期,從旅長到排長,就沒見過哪怕一個合格的軍官,不過人都是頂好的。
“信件和支票都交給你了,幫我們乾這麼件事,我們該怎麼回報?”愛德華問道。
“我想過河。”
“有點危險,但不是不可以。”愛德華坦誠地回答,“而且要等到晚上。”
那是當然,天上過飛機的頻率越發頻繁,最誇張的時候每隔二十來分鐘就會有幾架飛機巡航到他們的頭頂。白天在弗朗哥空軍眼皮子底下渡河,簡直是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
從德內爾所在的營指揮所外向埃布羅河的上遊望去,可見一些零碎的木料、空桶、蓋子以及屍體隨著河水浮沉,順河流向下遊漂去:這就是冒著空襲強渡的代價。
然而不等天黑,傳令兵便帶來了不妙的消息:“旅長命令我們立刻渡河,以最快速度加入對甘德薩的圍攻。”
“怎麼?天還沒黑呢?”
“35師的狀況很不妙,他們今天一整天都在強攻甘德薩,叛軍的空襲太猛烈,塔古尼亞將軍幾乎所有的坦克都報銷了。”傳令兵一板一眼地介紹著糟糕的戰況,“因此,旅長接到上級命令,必須儘快渡河。”
“Hollyshit!我們費了那麼大勁才運上去!”愛德華叉著腰用家鄉話詛咒弗朗哥那該死的空軍,“前天和昨天玩命修的浮橋又被炸斷了,旅裡的重武器可沒法過河!”
“旅長說留下工兵,到晚上再修浮橋讓大炮過河,現在人先過去,甘德薩那邊已經相當危險了。”
“那就這樣,告訴旅長,等下一波敵機巡邏結束我們就渡河。”
傳令兵敬了個禮,離開了“麥可爸爸營”的指揮部,營長愛德華立刻召集軍官,命令他們集合各自的軍隊,準備分批次渡河:“按照預先的計劃,A連第一批,B連第二批,C連最後,工兵排留在這裡準備修浮橋,你們有十分鐘做準備,等下一批敵機過去立刻動身。”
“白天渡河嗎?”一個軍官苦著臉問道。
“對,祝你好運。”愛德華麵無表情,“去吧,我跟C連走。”
等軍官們匆忙解散,返回各自的部隊後,愛德華上尉看向了德內爾:“如果你要渡河的話,不如等等旅裡的炮兵,和他們一起趁夜渡河,相信那樣要安全得多。”
“你們在前線能幫我留意一下關於巴斯蒂安的消息嗎?”
“恐怕不行,就算我們有閒暇去找,又怎麼知道那個時候你在哪裡?”
聞言,德內爾從挎包裡取出了那封介紹信:“那麼,我請求協助你們的炮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