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內爾從觀察哨的入口探出半個身子,舉著望遠鏡看向身後距離他約有半公裡遠的炮兵指揮所。當他看到傳令兵一個一個地從指揮所出來,頓覺不妙:“這下子炮兵營指揮所不就暴露了嗎?!”
華金雖然不能完全搞通德內爾的話,但由於這位郵遞員的英語帶著些許法國口音(這導致他說的某些英語單詞簡直和法語一模一樣),他還是聽懂了個大概,因而發出了疑問:“他們在天上看得見人這麼小的目標嗎?”
這位年輕的少尉說的是法語,德內爾也就回以法語:“剛剛亨利少校不就被突突了一路?”
看看身旁狼狽無比的少校,華金意識到自己犯了很蠢的錯誤,他尷尬地說道:“嗯……或許‘食雀鷹’炸得沒那麼準呢?”
通過這兩天與華金的交流,德內爾知道了“食雀鷹”正是那天在河邊轟炸麥可爸爸營A連的意大利轟炸機,但是他用望遠鏡看向天空的時候,卻發現正俯衝的敵機機翼下並非意大利人的束棒標誌。
“是德國人!”
赫然入目的鐵十字令德內爾感到熟悉而厭惡,雖然他認為德國從第二帝國那樣的烈馬變成第三帝國這樣的瘋狗,法國也有錯,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會討厭瘋狗。
德國人的飛機從兩千多米的高空俯衝而下,到距離地麵一公裡的時候(德內爾甚至能通過望遠鏡看見座艙裡的人影),丟下了兩個黑乎乎的遠遠看去像是小豆子一般的炸彈。
這兩個炸彈呼嘯著飛到指揮部的頭上,將其炸了個稀巴爛。而麥可爸爸營組織起十來挺輕機槍的對空射擊隻能起到聊勝於無的作用,曳光彈顯示出他們歪的離譜的彈道,這讓德內爾懷疑德國人到底有沒有注意到有人在對空射擊。
德內爾收起望遠鏡,歎了口氣,隨後鑽回到炮兵觀察哨中。他拿起電話,果然已經要不通炮兵指揮所。
至少250公斤級彆的航彈,隻要不是飛行員投彈歪的太離譜,土木結構的掩體根本撐不住。
“把這個射擊諸元再抄一份!(法語)”德內爾將剛剛記錄下的射擊諸元遞給華金,華金趕忙掏出鉛筆開始潦草地書寫。
“現在怎麼辦?指揮所已經被炸平了。”亨利眉頭緊皺,無可奈何地問道。
德內爾一指原處林肯營的方向:“看看你的戰友,他們已經等不下去了。”
叛軍的全部火力都集中在林肯營的三個陣地上,雖然這些火炮很多都是105毫米的榴彈炮,放在工事堅固的西線戰場幾乎可以說是毫無卵用,但是對尚來不及構建堅固工事的林肯營而言依然威脅十足。
“你有什麼辦法?”
“一人拿一份,然後衝出去指揮各火炮開火。”
亨利立刻就意識到了這個舉動的危險之處,剛剛他衝進觀察哨遭到了掃射卻沒有遭到攻擊機的轟炸,大概是因為德國飛行員以為不值得為一個士兵浪費一枚炸彈,但如果兩個人都衝出去,那就等於告訴德國人:這是個重要目標,快來炸吧!那留守的德內爾不就慘了嗎?
“所以我也要衝出去!”德內爾說出了自己的安排,“你去西邊你來的那個方向,我走中間,到六號炮附近,讓華金去東麵找10號炮,既然已經沒辦法互相聯係了(這個時候舉信號旗就是找炸),就在十分鐘後一起開炮!”
這個郵遞員的果斷震撼了亨利,他不但要自己去冒這樣巨大的威脅去戰鬥,甚至還給自己安排了一條最危險的路徑。
“你就不怕死嗎?!”亨利少校忍不住問道,“何必做到這個分上?你又不是——”
“好了!”華金的話打斷了亨利的問題。
“你們兩個一人帶著一張跑,我的話已經把坐標記下來了,如果我們有誰倒在了半路上,那就這樣吧!有幾門炮沒打響不要緊,正好給15旅留點家底!”德內爾對亨利說完後,又用法語向華金重複了一遍。
亨利與華金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敬佩與震撼,正在此時,電話再次響起,是旅長:“炮兵營還行不行?林肯營已經頂不住了!”
“炮兵指揮所被炸了,十分鐘之內保證打響!”德內爾堅定地回答道,就好像他才是炮兵營的營長。
“快點!”
“是!”德內爾掛掉了電話,“我們出發!”
“保重!”亨利少校莊重地敬了個禮,隨後轉身衝出了掩體,接著華金也從另一個方向衝了出去,但衝了幾步又跑回來抱上了炮隊鏡。農民的孩子,寧可多冒危險也不願輕易放棄寶貴的軍事物資。
德內爾深深的吸了口氣,也鑽出了觀察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