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慈眼睛睜大了些,嗓音也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夫人,您認識之前住在樓上的那家人嗎?”
“哎呀,什麼夫人啊,文縐縐的我不喜歡,叫我王媽就好。”王媽兩隻大手在圍裙上揩了揩,語氣利落道:
“之前樓上那家男人叫吳貴,天天吃喝嫖賭不乾人事,喝醉了就打老婆,每晚的哭喊聲樓下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憐了他的兩個孩子,生得水靈卻窮得連鞋都穿不上,天天去撿煤炭渣換錢度日。”
“不過也奇怪,大概三四年前吧,樓上忽然一夜就搬空了,黑心肝的,他家還借了我半袋米沒還呢!”
王媽濃眉一豎,神色十分不忿。
鬱慈細白的手指攥緊護欄,烏發柔順地垂下來,追問道:“王媽,你還記得那兩個小孩嗎?”
王媽揮了揮手,揚聲道:
“我記性好著呢!妹妹叫吳依依,哥哥叫楊清,兩個差不多大,關係好著呢,現在應該都十好幾歲了。”
……哥哥會是憐容嗎?
鬱慈下意識抿了下唇珠,嫣紅的唇瓣更加豔麗。
王媽被他瑩白的臉蛋晃了眼,暗想,好生彆致的孩子,心裡控製不住地生出憐愛,放緩了語氣說:
“你瞧著不是這兒的人,快離開吧,再晚了就不好走了。”
看著她眉眼間不協調的溫柔,鬱慈心裡突然冒出幾分希冀,輕聲開口:
“王媽,你可以——”帶我出去嗎?
話音驀然頓住。王媽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後,兩條眉頭皺起。
鬱慈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憐容不知何時站在樓道口,嘴角繃直,向來柔和的麵色竟顯得有些陰沉。
“鬱慈你怎麼下來了?有什麼事嗎?”
王媽眼裡劃過一抹駭然,畢竟憐容左半張上,疤痕扭曲纏繞,實在是猙獰可怕。
他聽見了多少?
鬱慈心跳漏了一拍,手心裡一瞬間沁出細汗,在他暗沉的目光下,腦中像被漿糊黏住,嘴唇嚅囁。
“是我上去找的他,我還以為是之前那家人回來了呐。”
王媽拍著手,臉上露出氣憤的神色,說:“還欠著我半袋米沒還呢!”
鬱慈鬆了一口氣,心中十分感謝王媽的解圍。
憐容神色好看了些,但仍舊沒露出笑,忽視了王媽徑直對少年說:“既然沒什麼事了,我們回去吧。”
鬱慈指甲深陷手心,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勉強扯出笑容,衝王媽道彆後,跟在憐容身後一步步爬上樓梯。
“咯吱、咯吱——”
隻剩下最後幾階時,鬱慈下意識地回頭往下望了一眼,卻看見王媽張開嘴又猛然閉上,身體瑟縮了一瞬。
他回頭向上看去。
憐容立在台階之上,麵容隱匿在陰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卻能察覺到他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刹那間,鬱慈後背沁出一片薄汗。
“怎麼了,鬱慈?”憐容輕聲開口。
嗓音依舊柔得像能滴出蜜來,可偏偏讓鬱慈不寒而栗。
鬱慈搖頭,害怕他看出什麼,連忙埋下頭,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
推門進去後,憐容目光在屋內審視了一遍,在床鋪上微不可察地停了一息,才轉身彎起唇角道:
“這房間很長時間沒住人了,到處都是灰,可彆臟了你的手,坐在這裡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