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半張臉被鮮血染紅,憐容一揚唇,蜈蚣般的疤痕隨之遊動。
“阿慈,你的眼睫又在抖,真漂亮啊。”
月色如水,小巷中蒙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鬱慈麵色如雪,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驚恐的圓眸中掉落。
憐容舌尖滾動著一聲喟歎,直起身將木蓋掀開,伸手要將捉他逃跑的蝴蝶。
他剛一動作,少年就像驚醒般,抄起一旁的木蓋砸向他。
憐容神色冷了下來,接住木蓋重重甩開,看著少年倉皇的背影,半響輕笑一聲:
“阿慈還沒玩夠嗎?”
他步伐不急不徐,始終與少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透出一股穩操勝券的從容。
“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徘徊無一語唯怨東風。”
咿咿呀呀的戲腔在空蕩寂靜的夜色中回蕩,像午夜夢回,冤死的厲鬼前來索命。
“誰呀!大半夜的唱戲,要死啊!”
憐容目光陰惻惻地看向那扇被推開的窗子,忽然想起他捅死吳勇的那個夜晚。
刀砍在骨頭上發出鈍響,也有人這麼罵了一句,可他娘淒利的哭喊聲叫了一夜,卻無一人推窗察看。
……多有意思啊。
唔,但願阿慈的腿骨要軟一些。
悠揚的戲曲纏繞在耳邊,鬱慈慌不擇路地跑進一棟廢樓,汗珠滑進眼裡一陣刺痛,他卻來不及用手去擦。
生鏽的鐵梯一圈圈盤旋而上,鬱慈扶著鐵欄往上爬,每一次喘氣都牽動著胸口的疼痛,他隻能緊咬著泛白的唇。
天台上空曠無餘,風很大,夜幕上的星子清晰可見。
鬱慈撿起一根鐵條緊緊握在手心,目不轉睛地盯著樓道口,規律的腳步慢慢接近,一道纖細的身影跨出。
“怎麼,阿慈還要再敲我一次嗎?”
憐容額上的血跡已經乾透,臉色青白,瞳色卻是化不開的黑沉,一步步逼近。
風揚起少年衣角,露出一截瑩白韌勁的腰肢,身後沒有任何護欄,鬱慈沒有後退。
他抬起黑潤的圓眸,壓下恐懼,隻剩下細碎的熠熠光暈,像星子撒落。
“是你殺了吳勇。”
語氣肯定。
憐容偏了偏頭,坦然承認,“是。”
“也是你殺了你娘和你妹妹。”鬱慈繼續道。
空氣忽然靜了靜,風穿台而過。憐容壓下嘴角,輕聲說:“不是告訴你了嗎?是吳勇殺了她們。”
一個長年泡在煙酒裡的人,身體早就被掏空了,又喝得醉醺醺的,兩個女人的力氣再小,也不會反抗不過。
鬱慈再也不信他的鬼話。
少年心裡的想的,從眼裡明晃晃流露出來。憐容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左臉的疤痕像活過來了般。
“是,是我殺了她們。”
“阿慈你知道嗎,刀子捅進肉裡的那種感覺,又軟又韌,讓人上癮一樣停不下來。我回過神時,他們就都變成了肉塊。”
他推門而入時,三人都受了不小的傷。那個女人還讓他快將吳勇的傷口按住。
憐容停頓了一瞬,撿起地上的鏡片乾脆利落地劃開吳勇的肚子,然後在女人驚恐的目光中,將鏡片送入她的胸口。
期間吳依依一直在叫,憐容偏頭衝她一笑,“彆急,馬上就輪到你了。”
血液的鮮紅混著油脂的橙黃,在憐容眼裡顯得非常美妙,他哼著曲將肉塊裝進黑色袋子裡。
懦弱,傷痛,無休無止的酒臭和辱罵,都一瞬間消失不見。
憐容心情很好,躺在滿是血跡的床鋪上睡去。
這是他第一次睡在床上,哪怕床單濡濕讓他的後背粘連得不舒服,但起碼,不會再有一雙帶著煙臭的手伸向他。
憐容的笑聲散在風裡,鬱慈心口一陣止不住地翻湧,恐懼和驚慌再一次席卷上他。
無論如何,他都逃不了,也不想再逃。
風勾起烏發卷過少年瓷白修長的後頸,像一隻柔軟的貓,但眼底卻漸漸漫上堅定。
憐容瞧著有趣,正想輕笑一聲,神色卻驀然一僵,目光落在少年身後,瞳孔一點點擴大,像是驚恐,又像是不可置信。
與此同時,一隻微涼的手捂住鬱慈的眼,淡淡的清苦氣散開。
“彆看。”一道清泠泠的嗓音落入少年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