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車隻看一眼就知道是景安侯府的,不會有錯。”沈嘉清堅持自己的判斷。
溫梨笙再看看屋裡的人,確認不是那位世子,便又與沈嘉清爭論起來。
兩人正吵個不休時,身後突然有人用懶懶的音調啊了一聲,“原來在這。”
溫梨笙瞬間噤聲,轉頭望去。
刹那間盛夏裡的風平地而起,周遭所有樹木被卷進風裡發出瀟瀟之聲,夏蟬的鳴叫從四麵八方傳來,卻統統被隔絕在耳外,溫梨笙的所有驚慌失措在對上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眸時,難以抑製的迸發。
這少年逆風而立,萬丈陽光傾瀉,肆意的描繪著他俊美的五官,上等墨玉一般的黑眸半斂,眉眼儘是慵懶之色。一身白如霜雪的衣袍微擺,衣領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絲流雲細紋,有著說不出的華貴之姿。
他就這般隨意的站著,墨發輕輕飛揚,端的是年少風流可入畫,自成風骨難筆拓。
當初溫梨笙出嫁,十裡紅妝繞過半城,喜糖喜錢撒了一路,鑼鼓喧天儘入耳,正是喜慶熱鬨之時,反軍撞破了城門長驅直入,在街邊看熱鬨的民眾皆落荒而逃,家家閉戶不敢再出。
抬著她喜轎的送親隊伍將她重重扔下,四散而逃。
溫梨笙聽得外麵一陣吵雜過後聲音消失,便壯著膽子掀開轎簾,入目便是一匹裝著銀甲的黑馬立在轎前不遠處。再抬眸,就看見俊美無雙的人坐於高馬之上,居高臨下的看她,眸中冷漠。
那張臉與跟前的少年麵容重疊,一模一樣。
此人便是人人讚譽的天才少年,聲名赫赫的景安侯世子。
也是後來起兵造反,戰無不勝,一路殺至京城將皇帝拖下王座,篡位自立的反賊。
謝瀟南。
時至此刻,溫梨笙才徹底明白,那並非是一場黃粱大夢,這些年生活的所有事情都曆曆在目無比清晰,毒酒殘留在喉中的感覺仍膽戰心驚。
她的確是被毒死了,在謝瀟南登基之後。
但卻又重生了,在建寧六年。
唯一不同的是,當初她和沈嘉清摩拳擦掌堵在謝瀟南初入沂關郡的路上,等了整整一日也沒見著人,撲了個空。
而現在,沈嘉清在綁了個不知是什麼人回來後,謝瀟南立於竹屋之前,與她不期而遇。
溫梨笙僵住身體,僅與謝瀟南對視了一眼,就匆忙撇開視線,飛快的在腦中思索如何應對麵前的情況。
動作緩慢的又把手中的黑布慢慢蒙在臉上,現在跑來得及嗎?
正在這時,沈嘉清開口說話,“兄弟久等了,我和朋友方才處理些私事,待我們二人處理好便回去,將你一同帶去沂關。”
聽這語氣,怎麼還頗是好客的樣子?
溫梨笙驚訝且迷茫的看他一眼,見沈嘉清果然滿臉熱情,似乎壓根就不知道他要綁的正主就站在他麵前。
謝瀟南朝兩人身後的竹屋看了一眼,眉梢微動,“你們是山賊?”
他聲音宛如與這綿綿夏日融在一起,帶著股懶洋洋的勁兒。
沈嘉清直接否認,正要說話,溫梨笙立馬用力的咳了咳,想給沈嘉清使眼色。
眼下這情況,必定是說多錯多,唯有快溜才是唯一的辦法,等回了城裡即便是碰麵被謝瀟南認出來,隻要她死不認賬再加上她爹的庇護,想來也沒什麼事。
誰知沈嘉清沒有反應,倒是謝瀟南被這幾聲咳嗽吸引,眼眸輕動,那打量的視線就輕飄飄的落下來。
溫梨笙反應也極是迅速,忙把頭撇開,彎腰捂著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兩聲。
沈嘉清嚇一大跳,“梨子!你怎麼了?”
她扭了個身,邊喊邊挪動腳步往竹屋後走去,“我肚子疼,先離開一下!”
快步走出兩人視線之後她回頭,見沒人跟上來,立即撒腿狂奔。
管他呢先跑再說,等回去搬了救兵再來救沈嘉清。
剛跑兩步,便見有一人突然出現在麵前幾步之遙,衝她禮貌一笑,“姑娘,我們少爺有請。”
溫梨笙佯裝聽不見,悶著頭繼續走。
那人又往旁追了兩步,重複道,“姑娘,我們少爺有請——”
聽不見聽不見。溫梨笙不回應。
然而下一刻,聲音在耳邊響起,那人不知何時竟攔在了麵前,“你聾了?”
溫梨笙怒道,“你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