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溫梨笙應了一聲, 轉頭對謝瀟南道:“世子,咱倆比一比, 看誰先到郡城裡。”
謝瀟南的身子往後輕仰, 眉峰輕挑:“你拿什麼做賭?”
溫梨笙也不是傻子, 知道自己的騎術不如謝瀟南, 於是笑嘻嘻道:“沒有賭注。”
說罷她駕馬奔起來,馬蹄踏在地上激起些許塵土,璀璨的陽光從天上灑下來,溫梨笙綰起的長發因顛簸鬆散下來,她草草用發帶綁住,長長的發帶卷著青絲隨風飛舞,熱氣騰騰的風呼嘯而過,她心中的喜悅難以抑製,大聲笑起來:“沂關郡,小爺回來了!”
謝瀟南也驅馬跟在她後麵,時快時慢地保持著距離,二人從峽穀一路跑到郡城之中。
沂關郡正是熱鬨的時候,吆五喝六的買賣聲不絕於耳,聽見由遠及近的馬蹄聲,眾人都紛紛轉頭看。
溫梨笙高坐於馬上,跑到近處勒停了馬,順著街道朝遠處眺望。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畢竟這條街也是溫府所在的位置,從街頭到街尾的人幾乎都見過溫梨笙這張臉。
當初溫郡守帶著其女兒,跟隨景安侯世子上京一年多,從奚京那邊傳來的消息,據說是提了官賞了宅子,女兒也嫁人了,距離隔得遠消息傳得不真切,有人說他女兒嫁給了景安侯世子,有人說是嫁給了年逾五十的大官,還有人說是進宮當了妃子,總之眾說紛壇,隔著千山萬水誰也無法求證,隻能從遊商的口中打聽些虛虛實實的消息,令沂關郡的人都唏噓不已。
主要分為兩派,一派是老早就看溫家不順眼的,聽說溫浦長升了官更是酸得眼紅,要不說他那管定然是閒散的掛名官職,要不就說他那混世女兒定然也沒嫁個什麼好人家,哪有資格嫁進景安侯府,指不定是被溫浦長當做升官的籌碼給了年紀大的老爺做小妾。
一派是誇讚溫家的,稱溫浦長在沂關郡當郡守十多年,將郡城管理得井井有條,回奚京當大官也是遲早的事,這下可算是徹底光耀溫家門楣了,莫說是溫家,整個沂關郡都從沒有出過溫浦長這樣威風的大官。
這種兩極分化的言論在郡城裡爭論許久,誰也沒想到在七月中旬的這一日,溫梨笙頂著燦陽駕馬重新出現在沂關郡,一時間猜測不斷,眾人低聲議論起來。
正當所有人都摸不清頭腦時,謝瀟南從後麵追來,馬蹄逐漸慢下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就見溫梨笙將手一指,說道:“你看,那邊就是溫府,我爹不是說改建了嗎?怎麼瞧著沒什麼變化啊?”
謝瀟南轉頭望去,目光穿過半條街就看見了溫府的簷頂部分,府邸屹立在街道之外的空地上,周遭仍舊是一片空曠,從外麵看上去沒什麼變化。
當初皇帝是下令將溫府改建,其實是擴建,供謝瀟南等人的居住,但眼看著這府邸沒什麼變化,難不成是命令傳達下來之後,底下的人消極怠工?
謝瀟南目露疑惑,驅馬往前走,接道兩邊的人紛紛避讓,留出寬敞的道路,仰望著徐徐走過的二人。
離府邸越來越近的時候,溫梨笙就聽見了爭執的聲音,
“哎呀小公子,麻煩你們行行好,就讓開吧,這是上頭下得命令,小的們隻是按照命令辦事,若是事情辦不成是要受處分的呀,兩位小爺彆為難小的們了!”
一個頗為囂張的聲音道:“那我不管,你們自己回去跟上頭說,這座府邸就是我罩著的,誰也不準動!”
溫梨笙一聽,心說這不是霍陽的聲音嗎?
她繞過街道的房舍往裡走,行過拐角就看到溫府門口的一大片空地上站了不少人,其中一夥人身上穿著灰撲撲的粗麻布衣,手上拎著各種工具,皆是麵容為難地站在樹下。
溫府門口守著幾個風伶山莊的人,霍陽站在溫府的大門前屋簷之下,雙手抱著一把劍,站得筆直,頭微微仰著,一副絕不退讓的模樣。
而旁處撐著一張大傘,傘下擺著一張躺椅,沈嘉清一身杏色衣袍,就十分愜意的躺在上麵,眼睛上蒙著一塊黑色的錦布,手持一柄白紙扇慢悠悠地扇著,懶洋洋道:“嗯對,就用這種語氣,最好罵兩句他娘的,彰顯一下咱們的男子氣概。”
霍陽聽後便道:“你們他娘的快滾蛋!”
沈嘉清像是十分滿意:“再大點聲。”
“快點滾蛋!”霍陽扯著嗓子喊。
溫梨笙簡直驚了,原本想著霍陽在沈嘉清身邊能夠消磨一些性子裡的嬌氣,所少有點少年郎的樣子,卻沒想到沈嘉清竟然這麼教他,這完全不就教成了一個地痞流氓了嗎?
那灰衣工人道:“哎喲喂,兩位小爺,您真是行行好吧,小的們真的做不了主,這溫府是必須要拆的!”
霍陽眉頭一擰,咧出大白牙就要再罵,目光一瞥卻突然發現隔了百步之遠,坐在馬上的姑娘很像溫梨笙。
他抬眼仔細看去,發現還真是她,當即震驚無比,失聲喊道:“溫、溫梨笙?!”
沈嘉清搖扇子的手一頓,停了片刻才道:“就算是梨子現在回來站在溫府門口也沒用,誰都不能動這溫府一下,這是溫家的老宅,不是官府分發的……”
“不,”霍陽打斷他的話,說道:“沈嘉清你睜眼看看,真的是溫梨笙!”
沈嘉清眉頭微皺,氣道:“霍陽,你這矮墩子是不是又欠揍!又想用這招騙我?我不可能再上當了!”
“還有世子也在!”霍陽又喊。
沈嘉清聽他喊起來沒完沒了,當即怒了,坐起身一把扯下遮在眼睛上的黑布,扇子一合就要起來揍他,卻見霍陽瞪大了眼睛,見鬼似的盯著一個方向。
沈嘉清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溫梨笙在不遠處對他笑,像是有些責怪道:“沈嘉清,又在我家門口搗什麼亂?”
沈嘉清整張臉頓時沒有什麼表情,唯有微微瞪大的眼睛彰顯出他的震驚,盯著溫梨笙一動不動,好似癡呆。
溫梨笙看笑,翻身下馬朝他走去,衝守在溫府門口的一些風伶山莊人擺了擺手:“你們讓開,讓他們進去。”
溫梨笙從小在風伶山莊長大,也算是山莊的小主子,加之這府邸也是她的家,於是堵著門的幾個人立馬將道讓開了,灰衣工人如蒙大赦,連連想溫梨笙道謝,擦著臉上的汗就湧入溫府之中。
沈嘉清這時候才也有點反應過來,噌地一下站起來,大步朝她走來,眉眼的喜色再無法掩飾:“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他甚至激動得有些手舞足蹈,將溫梨笙左右看看:“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在奚京呢?我早前還跟我爹說要去奚京看看你的!我還給寄了書信,你收到了嗎?為什麼不給我回信啊?前段時間風伶山莊收了一對琉璃鐲,我看著特彆漂亮,適合你,就讓人也給你捎過去了,你喜不喜歡?還有哇我告訴你,方才那一批人是要拆你們溫府的,半年之前就開始行動了,一直被我攔著呢!當初溫家這老宅溫大人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買回來的啊,怎麼能讓他們拆了呢!”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的話,溫梨笙一一聽完,又回答道:“北境這邊的諾樓國先前不是沒有解決嘛,皇上怕有心之人在與諾樓國勾結起了異心,危害邊防將士,就派世子帶人前來坐鎮,所以我們才回了沂關郡。你寄的書信和鐲子我沒有收到,我們四月份就啟程出發了,東西寄到的時候我們可能已經在回來的路上,還有,這些工人改建溫府是皇上特下的旨意,若不是你一直阻攔著,這裡早就改建完成了,現在好了,居然還沒開始動工。”
沈嘉清聽著聽著就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又怕被溫梨笙看見,於是把頭扭過去,哼了一聲道:“我又不知道你們要回來,你都沒跟我說過,我以為那些人看你們不在了就要拆了溫府,這小半年的時間裡我天天來溫府門口蹲守,生怕他們趁我不注意動手了。”
溫梨笙哈哈大笑,而後道:“沈嘉清,你就自求多福吧,我爹在後頭馬上就來了,他要是知道我們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指定追著你打。”
正說著,馬車緩緩在溫府門口停下,溫浦長撩開車簾下來,一下就看見溫府門口堆聚著一堆風伶山莊的人,再一看溫府一點變化都沒有,當即就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氣得指著沈嘉清道:“你這個混小子,又在耍什麼鬼花招?!”
沈嘉清也許久都未曾見溫浦長了,算算時間都快一年了,去年的九月份他們離開奚京,還差上兩月時間就整整一年,如此乍然相見,沈嘉清自是沒有一點怕溫浦長,隻覺得內心無比歡喜,張開手臂就要去擁抱他。
剛走近就被溫浦長踹了一腳:“乾什麼?學你爹那死鬼德行?”
沈嘉清雙眼還紅紅的,笑著道:“哎對!你們回來我爹指定高興,我等下回去告訴他!”
溫浦長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溫府是怎麼回事?你小子又作什麼妖?”
溫梨笙就在旁邊打圓場:“爹,沈嘉清腦子不靈光你也是知道的,彆因為此事苛責他了。”
謝瀟南朝麵前的溫府看了幾眼,對溫浦長問道:“嶽丈大人,既然溫府才開始改建,那就暫時住在謝府吧,謝府還有很多空房。”
溫浦長麵色一改,微笑道:“也隻能如此了,不過這些工人動作快,想必在冬天之前能改建好。”
沈嘉清興致勃勃地躥到謝瀟南身邊:“小師叔,這麼長時間沒見,你可有掛念我?”
謝瀟南瞥他一眼,衝他露出個笑:“說點正常人能說的話。”
沈嘉清這會兒就是開心,打從看到溫梨笙那刻開始臉上就帶著笑容,一直都沒停下,這會兒也盯著謝瀟南傻樂。
謝瀟南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開口問道:“先前教你的那些霜華劍法,你學得如何了?”
“我天天都在練!”沈嘉清驕傲道。
謝瀟南點點頭:“劍術一刻都不能懈怠,幾日不提劍,揮劍的速度就會慢下來,你本就有天賦,隻要堅持練習,日後……”
沈嘉清期待地看著他,想從小師叔的嘴裡聽到文化人的高等讚譽。
溫梨笙也頗為好奇。
就聽謝瀟南說:“日後就算你腦子不聰明,也不會有人敢嘲笑你。”
溫梨笙笑了一下,心說就知道謝瀟南哪是那種喜歡激勵彆人的性子,他陰陽怪氣有一手的。
沈嘉清怒道:“在這沂關郡裡,誰敢嘲笑我?”
溫浦長就道:“肚子裡沒有半點墨水,整日不是招貓逗狗就是打架鬥毆,不思進取的紈絝子弟!”
沈嘉清被他教育了一下,麵色變得凝重,點頭道:“溫大人所言極是,那今日往後我便向溫大人學習,不僅把肚子裡灌滿墨水,還要將臉上塗滿墨跡,還要頂著一臉的墨跡在大街上展示,告訴大家我也是個文化人!”
他話音剛落,溫浦長就舉著手追打他,追得沈嘉清四處流躥。
他說的是當初溫浦長學習太過專心,一不小心將臉睡在了硯台上,印了半邊臉的墨跡,但他又因為去書院遲到了,所以沒來得及洗臉,就頂著墨跡走了一路,到了書院還被人笑話,後來被沈雪檀聽去,便將他好一頓笑話,然後將此定為“文人”的標識。
沈嘉清這一番話表麵為悔過,實則為陰陽怪氣,溫浦長這才氣得一圈一圈地追趕他。
溫梨笙看著兩人繞著圈子跑,笑得直不起腰來,瞥見霍陽傻愣愣地站在一旁,便衝他招手:“霍陽,你不是說再見麵就要給我展示劍術嗎?還不快來讓我看看?”
霍陽被點名,當下噌地一聲抽出抱著的劍,二話不說就開始展示劍術。
溫梨笙覺得霍陽的腦子壓根就沒有什麼進步,跟在沈嘉清身邊遲早要完,還不如喊來謝府讓喬陵席路帶著呢,好歹看著不會傻得那麼明顯。
謝瀟南轉頭,見她額角都出了看,便用錦帕輕輕擦了擦,說道:“外麵天氣炎熱,還是回府,洗儘一身風塵再敘舊吧。”
他聲音平緩低柔,但溫梨笙卻從中聽出一絲喜悅。
或許謝瀟南也因為重逢正感到高興。
幾人去了謝府,洗儘長途跋涉之後的一身疲憊,沒多久沈雪檀就上門拜訪,與溫浦長好好喝了幾倍,一頓晚飯吃得相當熱鬨。
值得一提的是沈嘉清因為太高興了酒喝的有點多,抱著院子裡的石凳子哭嚎:“梨子,你知道你這次回來我有多高興嗎?這麼長時間不見,我真的太想你啦!”
溫梨笙站在旁處,一邊笑一邊回應:“嗯嗯我知道,我也高興呢!”
沈嘉清說完又大哭:“梨子啊,你怎麼變這麼矮了啊,是因為在奚京惹事腿被打斷了一部分嗎?”
溫梨笙再也崩不出笑得前俯後仰,拉著謝瀟南來院中看他耍酒瘋,兩人津津有味的看了好長時間。
溫浦長重回沂關郡再當郡守的消息,隔天就傳遍了整個沂關郡,之前所有不著邊際的猜想與議論也隨著幾人的回來不攻自破。
溫梨笙嫁給謝瀟南的事情已經坐實,誰也沒想到這個在城裡出了名的小魔頭,在眾人都說她難找夫婿的時候,她竟然會嫁給景安侯世子,是名正言順的妻子,這下可讓那些眼酸的人難受得幾夜都睡不好覺。
不過這次景安侯世子來沂關郡,跟上回的情況不一樣,上回像是他的私人行程,來沂關郡的時候沒帶什麼東西,基本上都是些府上用的下人。
然而這次他卻是領著皇命而來,還帶了一些將士分彆鎮在郡城的各個方位,擺明了一副接管沂關郡的樣子,然而如今溫謝兩家為一家,這沂關郡是溫浦長的,也是謝瀟南的。
回到沂關郡之後,溫梨笙整個人的氣色和精神看著都好了,初回的這段時間,謝瀟南都在忙於接管沂關郡的權力和事務,溫梨笙要不就在府中倒騰花花草草,要不就是喊著沈嘉清來謝府侃大山,總之也沒有清閒的時候,有時候謝瀟南回家就見溫梨笙睡得死沉,都納悶究竟是他忙還是溫梨笙忙。
期間溫梨笙還接待不少上門的客人,比如賀祝元。
如今賀祝元也改了名字,與賀家再無瓜葛,憑借著他多年來自力更生的撈金能力,養活自己倒是綽綽有餘,已打定主意要去考武狀元,因著練武這一兩年的時間裡身量也竄高不少,看起來強壯很多,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又窮又受欺負的小可憐了。
他聽說溫梨笙回來,則特地登門拜訪,溫梨笙想起前世的賀祝元因為賀家的牽連早早就喪了命,如今卻生活得如此好,心中也欣慰得很,不管怎麼說,活著就很好。
除了賀祝元之外,還有胡書赫。
胡書赫的娘已經去世一年多,當初胡家被處決之後,她就毒發身亡無藥可醫,溫梨笙聽後也倍感難過,但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之事,卻見胡書赫提及時麵色平靜,倒已經是從喪母之痛中走出來。
而今他正參加科舉,隻等著放榜。
溫梨笙覺得他很有讀書的天分,不說考個榜眼探花,至少進士是沒問題的,前世的胡書赫能力十分出眾,被謝瀟南收入麾下,打仗期間是一直在周秉文身邊帶著的,那些赫赫有名的戰役其中有一半是胡書赫的功勞,後來在也在翰林院官居三品。
這些人的麵孔一一從眼前翻過,如今都有了截然不同的結局,當大梁飄搖破碎時,他們站在前線,成為頂天立地的國之脊梁,當大梁四海升平時,他們各安其位各司其職,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光芒。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溫梨笙想,這或許就是天下人所求的和平與安寧。
謝瀟南忙到九月份,聯手溫浦長將沂關郡上下整頓了個乾淨,有時候官場就像一張網,環環相扣著,一旦其中一處出現變色,很快就會將一整張網染上顏色,所以整頓起來頗為費勁。
等他忙完手頭上的事之後,天氣就開始慢慢降溫,到了秋天的涼爽季節,難得等到清閒,謝瀟南就將溫梨笙拉著去往城外的曠野玩。
正好撞上沈嘉清帶著霍陽來玩,於是也拉著一起去,連同喬陵席路和魚桂,一行人也不算少,出了沂關郡往北行十幾裡,就看到了那一片極為廣袤的曠野,曠野是連同著薩溪草原的,沿著北邊一直走,繞過山澗,就能到達那片無邊無際的草原。
曠野上的草浪隨著風的浮動一圈圈翻滾,夕陽燒紅了雲,大半天幕都染上極為絢麗的顏色,形成瑰麗的畫卷懸在眾人頭頂。
溫梨笙與沈嘉清在草原上縱馬,魚桂和霍陽跟在後頭,席路馬術高超,一會從幾人身邊超過去,一會兒又故意落在後麵,幾匹馬在曠野上肆意歡騰。
謝瀟南的馬停在原地,正低頭吃草,喬陵在一旁候著,問道:“少爺,你跟他們一起跑一會兒嗎?”
謝瀟南看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馬:“沒吃飽怎麼跑得過彆人?”
喬陵笑了笑,駕馬而去:“少爺,那我先行一步。”
看著喬陵奔去的背影很快就追上前麵驅馬比賽的眾人,謝瀟南的眸中揚起輕笑。
他看見溫梨笙在其中,在馬肆意奔跑的時候張開雙臂,大聲的喊叫起來。
謝瀟南心裡清楚,溫梨笙在奚京的時候雖然每日也是嘻嘻哈哈的,仿佛有著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快樂,但她就好比是甘願困在籠子裡的鳥,那些個辦完事回到謝府看到她坐在牆頭上發呆的日子,他都知道,溫梨笙眺望的是沂關郡的方向,她心心念念的北境,她是想家了。
謝瀟南不願將她困在奚京,有好幾次做夢,他都夢見自己帶著溫梨笙回到沂關郡,回到她向往的廣袤天地,但是每回醒來都看到溫梨笙在身邊熟睡,隻能將她擁入懷中,親親她尚在沉睡中的臉。
後來她得知能夠回沂關郡的時候,那張發自內心的笑臉讓謝瀟南心中也泛起一層一層的漣漪,無比的欣喜,他想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溫梨笙。
大聲歡笑的溫梨笙,肆意奔跑的溫梨笙,在太陽一般燦爛,風一般自由的溫梨笙。
謝瀟南五歲的時候還沒習武,爬不上謝家的高牆,總是站在牆裡頭往天上看,感受到風從外頭吹進來,又從牆裡卷出去,來去隨意自如,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攔。
曾經的他抓不住自由的風,如今卻抓住了自由的溫梨笙。
正想著,就聽見一聲呼喚傳來:“晏蘇哥哥——”
謝瀟南眉尾輕動,抬眸看她,似笑非笑:“什麼?”
溫梨笙不知什麼時候折返,駕馬到他身邊,笑道:“你這匹馬怎麼跟餓死八輩子投胎似的,吃那麼長時間還沒吃夠啊?”
謝瀟南看著這悶頭吃草的馬,輕笑一聲:“是呢。”
溫梨笙伸腿,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馬肚子:“彆吃了,帶我們晏蘇哥哥跑兩圈。”
謝瀟南眸光微動,望向溫梨笙。
那馬果然不吃了,抬起頭慢悠悠地往前走,溫梨笙走過去,抬手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隻聽“啪”一聲脆響,馬當即撒腿狂奔起來,謝瀟南極快就穩住身形掌控速度。
溫梨笙從後頭追上來:“相公,你可彆落在最後啊!”
謝瀟南見她呼嘯而過,心想著就算是為了這一聲相公,他也得提速了。
溫梨笙往前跑著,路過霍陽喬陵席路魚桂等人時,手就是欠,給馬屁股各甩了一鞭,然後往前追趕最前方的沈嘉清。
夕陽下落的速度仿佛慢下來,瑰麗的畫筆在天穹徐徐揮開,蓋在遼闊的曠野之上,一群風華正茂的年輕男女在畫卷下迎風縱馬,歡快的聲音卷著空中的稻田香氣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