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那麼久了,你瞧我怕過什麼?”李箸又笑了起來,搖了搖扇子,就宛若是一隻玉麵狐狸。
“那便查罷。”
李箸卻不急,到了傍晚時分,也不回大理寺,徑直往西而去,身後還憋屈地跟著譚莒。
鬼市之所以被稱為鬼市,是因為夜間集市,至曉而散,故稱鬼市。
而賣的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有的是摸金摸來的寶貝,有的則是從剛剛下葬的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華貴錦服,有的則是消息,又或者是其他一些東西,總是什麼都有賣,隻要你出得起錢。
譚莒也著實老實,也沉得住氣,他就穿著圓領袍這麼蹲在那裡,蹲到晚上鬼市開張,李箸就這麼跟在他身後,也不急,跟著譚莒等著開張。
許多人瞧著譚莒他終於站了起來,也就放心了,原來也是來“點菜”的。
他熟門熟路地繞著彎彎,一般來說,這鬼市不定點設攤,但是有一家例外,那是一家粥鋪,開粥鋪的是一個小娃娃。
這個小娃娃雖說身子小長的嫩,但是他已經是三十幾歲的男人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停止了生長,他雖然長得不若鍋高,煮出來的粥卻是香綿濃醇,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能從他那裡知道你想要的。
譚莒把錢褡子往左肩一搭,隨後看向了那小娃娃,瞧了半晌笑道:“房上無瓦,雨大何如?”
那個小娃娃也盯了眼前這個怪異的男人一眼,隨後也笑了:“佛爺被抓,無有根底。”
說他怪異是因為他整個人穿的衣服跟他整個人不搭,顯得有些寬寬垮垮,頭發也是梳得不搭,一瞧就是知道是偽裝前來,更彆說譚莒身後站著的那位公子哥,其實一眼就能知道,其實管事兒的在後頭呢。
譚莒湊近了些,輕聲道:“我來問一下,三年前太樂署樂正雲歌的消息,最好是生平,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
隨後從手袖中拿出了幾緡錢,放在了小娃娃麵前。
小娃娃接過了錢掂了掂,點了點頭,隨後說了話,頗有種老氣橫秋的味道:“你經常來,也知道規矩,你三天後再過來,自有答案寫在上頭。”
說著便將一旁的一根筷子抽了出來,遞給了譚莒,譚莒連忙給接住了。
小娃娃遞完又開始轉起了粥,似乎特彆好玩一般。他個子小,隻得站在了灶台上拿著勺子轉粥,讓人瞧著危險得很,要是一個不小心摔下去,那就是人肉粥了,但是他似乎毫不擔心自己會掉下去,依舊這樣轉著粥,樂此不疲。
譚莒停了半晌,隨後又輕聲問了一句:“我上次讓你查的你查到了沒?”
小娃娃頗為奇怪地瞥了一眼譚莒,又瞧了他身後的李箸一眼,就這麼瞧了半晌,隨後似乎是有些生氣,拿著粥勺敲了敲招牌道:“你應該知道規矩,我說一句話就要付報酬,要不然我這招牌難道是擺設?”
譚莒瞧見了那暗紅色招牌,上麵卻沒有什麼字,就是一塊紅色木板,但是他知道這是什麼規矩,點了點頭在懷裡摸了許久,卻似乎是沒帶夠錢,隻得作罷,隻得作揖告辭。
“這裡倒是有趣。”李箸折扇就在掌心拍著,饒有興致地到處瞧著,他一李唐皇室,其實許多地方都沒有走過,對未知的事情好奇得很。
譚莒笑了笑,撓了撓頭。
李箸望了鬼市上頭的紅燈籠,發著昏紅色的光,使得這裡更加神秘起來,他挑了眉,其實還是有些懷疑這鬼市搜集信息的真實度:“這裡消息準麼?”
“準,他們的消息網很廣,即使是你要查雲歌的祖上十八代,隻要給錢,都能給你打聽來。”譚莒湊了上去輕輕道。
李箸點了點頭,笑容依舊,白袍不染塵埃,依舊是乾淨得很,他和這個鬼市,根本是兩種人。
他的折扇敲了敲一旁的樹,突然道:“快下雨了,我們走罷。”
譚莒瞧了瞧這天,也沒感覺出來什麼不一樣,回過頭卻瞧見那位貴公子走了老遠了,他隻能跑步跟上。
李箸怕柳如筠出事,所以也就住在了右街使後衙,這讓宋輥更加頭大,這可是皇家貴胄,出什麼事情可了得?可這貴公子絲毫不慌,折扇一敲,笑眯眯的:“無妨,本官過來也隻是鎮宅,讓那些人不敢隨意對禦史動手,你們該如何,還是如何,本官能自保。”
宋輥也隻能笑著將一間客房收拾了出來。
他這輩子也沒見過自己後衙住了那麼多大官,他該說自己蓬蓽生輝好還是祖上積德好?
晚上果然是下雨了。
還在回坊路上的兩個姑娘被淋了個透心涼,若不是柳如筠朝百姓買了把傘,隻怕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