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段不能傾訴的暗戀。
維蘭登心知肚明。
他甚至連和凱撒萊恩爭一爭的想法都升不出來。
維蘭登和凱撒萊恩之間地位身份的差彆固然是一大問題, 而更多的……
維蘭登知道，自己可以給文森特的, 恐怕要遠遠少於凱撒萊恩能夠給文森特的。
而且凱撒萊恩是真的喜歡文森特，在維蘭登還不知道凱撒萊恩為之拚命的目標還包括文森特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凱撒萊恩那勤勉日夜不倦的訓練中透露出來的倪端——凱撒萊恩的內心有一個他願意付出生命去守護的珍寶。
維蘭登自認為他恐怕無法用情至深到這個地步，也沒有能力拿出更好的東西，自己拿什麼去和凱撒萊恩爭？
維蘭登知道，在今日之後，他會收拾好所有不該有的心情，退回到凱撒拉恩最忠實的臣下、最值得信賴的好友的位置，然後祝福著文森特能夠在凱撒萊恩這裡得到幸福。
所以隻有今天，隻有這一刻，維蘭登想要放開那些顧慮和擔憂, 順從自己的內心。
“文森特——我可以叫你文森特嗎？”維蘭登剛開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明明是想表現得更加風雅幽默的, 但誰知道話一出口就變成了這樣磕巴無聊的詢問。
“你可以這麼叫我, 不如說這麼叫我反而更好呢。”文森特的目光從淒美的落日上往旁看了一眼, 回複道。
“畢竟總是被人喊‘閣下’、‘您’之類的, 實在是聽了覺得手臂要冒出一層雞皮疙瘩了。你如果願意用文森特稱呼我, 我會更高興的。”文森特一邊抱怨道，一邊朝維蘭登眨了眨眼。
維蘭登很喜歡文森特對他這樣的態度，帶著些親昵, 對、就像是朋友一樣。
朋友一樣。
維蘭登的胃部像是要湧出一股灼燒喉嚨的酸水, 一直要冒到口中。
“如果可以的話, 稍後您願意和我一起看夜空嗎？”維蘭登喉頭滾了滾，將那快要把自己焚燒殆儘的火焰強行壓入了身體深處。
維蘭登和凱撒萊恩那銳利進取的性子不一樣，他更加內斂謹慎。
維蘭登這樣的性格適合包容彆人，最擅長用潤物無聲的溫柔，讓獵物自動地跳入他的懷抱。
但如果要讓他自己主動去爭取、甚至是搶奪什麼，這就讓他手足無措了。
而文森特這樣懶散淡泊的性子，維蘭登除非用數年的時間讓文森特意識到自己離不開他、維蘭登對他有多麼重要，否則都是媚眼拋給瞎子看，文森特隻會覺得維蘭登真的是一個好人。
“今夜是月圓之夜，而且也是難得最靠近這片大陸的時刻。”維蘭登指了指視線儘頭和隻剩下最頂端些微一點橘光的落日遙遙相對的銀色月輪，輕聲訴說道。
“在這裡觀看的位置是最佳的，如果伸出手，或許還可以探到那月亮之上呢。”維蘭登說完，還幽默地開了個玩笑。
文森特順著維蘭登指去的方向看去，的確看到了已經靠在山麓邊緩慢攀爬的明月了。
那月亮又大又圓，和文森特前世所見過的月亮完全不一樣，散發出來的光芒像是要順著山麓凹陷下去的弧度流淌著，這正是這個世界月亮獨有的現象——流光。
“今天不是月圓之夜。”文森特仔細地看了看，忽然道。
“嗯？今天不是嗎？”維蘭登有些驚訝，他看了看圓潤的月輪，疑惑地撫開自己被風吹到頰邊的金色碎發：“但是我看著月亮很圓啊？”
“我剛才算了算日子，今天不是，明天才是月圓之夜。”文森特說道。
作為一位頗有名聲的法師，文森特在天文上的成就是無人可以匹及的。
他隻是實事求是而已，但是當文森特聽到背後傳來維蘭登有些悶悶的道歉聲時，文森特還是對這名儘職儘責的俊秀騎士心軟了下來。
“但是比起月圓之夜，我更喜歡今天。”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連忙補救道：“雖然還抱有一些缺憾，但人生不就是如此嗎？能夠如同滿月一樣圓滿無缺的也未免有些無趣。”
頓了頓，文森特接著道：“而且我也聽說過一個說法。‘正因為今天不是滿月，所以在等到明天的滿月之前，還有希望。’這樣的說法不也很美嗎？”
維蘭登怔住了。
文森特說的這兩句話似乎化為實體，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到他的心臟上，將那鮮紅柔軟的器官砸得醍醐灌頂，砸得清醒沁涼。
“你說得對，再等到明天的滿月之前，還有希望。”維蘭登低聲笑了起來，方才一直殘存繚繞在心頭上的失落和沮喪一掃而空。
這是否也意味著，自己也還有希望得到文森特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