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勸便也罷了,偏偏是王滇。
梁燁罕見地發了一通火,一整晚大殿之中都死氣沉沉,直到李步來求見。
“陛下,微臣今日去給王大人把脈,大人的情況又好了許多。”李步跪在地上道:“王大人想要減輕藥量,微臣以為不妥,特來請示陛下。”
梁燁沒說話,李步便隻好在地上跪著,更不敢去揣測帝王的心思。
“不用減。”梁燁陰冷的聲音從上麵傳來,“仔細給他調養著,需要什麼藥材儘管用。”
“是。”李步應聲。
梁燁頓了頓,又問:“他這鬱症到底能不能好?”
“回陛下,王大人的鬱症時日已久,恐難徹底治愈。”李步道:“不過平日裡多注意調養,修身養性,於尋常人也無異。”
梁燁皺起眉,將手中的案卷一扔,“他這鬱症是何原因所致?”
“這……臣不敢妄加推斷。”李步謹慎道:“鬱症通常是脾失健運,情誌不得,故而臟躁,易驚悸不寐,王大人的情況比鬱症還要再複雜一些,不過大人自己也知道調節心情,故配合藥而見效極快……臣猜測,大人從前可能遭遇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陛下遇刺,大人驚悸過度,觸及舊事導致發病……”
“朕知道了。”梁燁臉色難看,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臣告退。”
充恒假裝過來給燈添油,將兩個安神香囊放在了桌案上,“李太醫說這是新方子。”
梁燁撩起眼皮了瞥了那香囊兩眼。
充恒若無其事地退了下去。
油燈晃了兩下。
王滇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吹滅了旁邊的蠟燭,拽起被子躺了進去。
然後就被人攬進了懷裡。
“我艸!”王滇嚇了一跳,緊接著後頸就被人用牙惡狠狠地咬住,疼得他倒吸了口涼氣。
“劫色。”粗糲的聲音摻雜著帶了燙意的呼吸,落進了王滇的耳朵裡。
好不容易積攢的困意頓時灰飛煙滅,王滇氣得想把人踹下去,但卻隻是沉默了片刻,在被子裡摸索了兩下,抓住了對方尚帶著寒意的手。
梁燁帶著氣甩開他的手,陰惻惻道:“王大人真是好本事。”
王滇疑惑道:“你們做賊的劫色前還要誇獎受害人一番麼?”
“……”梁燁氣悶,摟著人不說話,隻有一下沒一下地咬他,執著地在他肩膀上留了排圓潤的牙印。
細密的疼混雜著癢意,王滇垂著眸子在黑暗裡仔細地感受著他的呼吸,聞著梁燁身上淺淡的香味,快要睡著的時候才開口道:“你安排得如此周到,先讓焦炎把消息散布出去,使那些世家勳貴人人自危,再讓聞宗去勸誡一番留下餘地,威懾之後談條件……我去與不去,聞宗都會進宮,不過早晚而已。。”
梁燁隱藏在黑暗裡的目光帶上了三分探究,“那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王滇的聲音裡帶著絲困意,“說到底也隻是猜測,萬一你鐵了心要殺了他們呢?你賞的銀子我還沒摸熱乎。”
梁燁的手覆在了他的脖子上,貼著他的耳朵聲音冰冷,“擅自揣摩朕的心思,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王滇毫不在意那隻虛張聲勢的爪子,往他懷裡靠了靠了,打了個哈欠。
“那你怎麼不肯好好揣摩一下朕到底為什麼想殺他們?”梁燁的手微微用力,聲音裡冷意更甚,“消息散出去,有的是人求情,你卻非要衝在前麵,替朕的仇人說話,你以為你是誰?”
王滇被他掐得睜開了眼睛,拍了拍他的手背,皺著眉道:“難受。”
梁燁咬了咬牙,驟然放鬆了力道,另一隻手又不太放心地重新往他身上摸了一遍,確定沒藏著什麼該死的匕首或者短箭,才帶著怒意道:“你應該和朕站在一起。”
“我做不到。”王滇坦誠道:“我若什麼都不做不說,良心不安。”
梁燁的怒火再次輕而易舉地被勾了起來,周身冷意彌漫,卻又聽見王滇帶著困意的聲音響起:“可若你執意要殺,我也不會拚死阻攔,抑或因此同你勢不兩立。”
梁燁聞言愣住。
“大不了到時候帶你遠走高飛。”王滇說。
暴躁的、尖銳的憤怒和不甘像是突然泄了氣,梁燁有些茫然地抱著他,緩緩垂下了眼睛,“不自量力。”
“養活個梁燁綽綽有餘。”王滇閉上了眼睛。
梁燁將人抱得更緊了一點,卻又小心翼翼,將臉貼在了他的後頸上。
王滇困倦地笑了笑,“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