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燁緊閉著眼睛躺在地上,逐漸微弱的呼吸仿佛在對他無聲的嘲諷。
王滇伸手托住了他的後頸,心底湧上來的不甘和恨意幾乎要他整個人都吞噬湮沒,他閉了閉眼睛,睜開眼睛後神經質地盯著梁燁,“……我不能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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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燁睜眼的時候,被火烤得半邊臉發疼,他歪了歪了頭,就對上王滇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空洞,冷漠,甚至麻木。
他動了動嘴唇,想出聲,結果嗓子裡隻能發出乾澀的氣聲。
王滇歪了歪頭,盯著他審視良久,才不確定地喊了他一聲:“……梁燁?”
梁燁擰著眉痛苦地發出了個音節,王滇才像是突然醒了過來,幾乎一把就將他撈進懷裡扶了起來。
“……疼。”梁燁艱難地動了動胳膊,伸手想去捂肚子。
“彆動,剛敷上的草藥。”王滇攥住了他的手腕。
梁燁咧嘴一笑,幾乎用氣聲道:“你……還認識草藥呢。”
“你上次箭傷,我去找李步時依稀見過幾次。”王滇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木聲道:“命真大。”
梁燁瞥見他手上淩亂的傷口,笑道:“放心,我死不了。”
“你死不了個屁……”王滇呼吸有些不穩,“兩個時辰前都沒氣了。”
梁燁閉了閉眼睛,就被人緊緊攥住了手,“彆睡。”
“我不睡。”梁燁皺了皺眉,往他懷裡靠了靠,“我就是……累。”
王滇死死攥住他的手,“要不是我從你靴子腿裡摸出來了顆藥丸,你就不是累了。”
梁燁想笑,但卻咳嗽出聲,喘了好幾口氣才道:“那是我師父……留給我保命的。”
“真不講究,往靴子裡塞。”王滇聲音麻木道:“你縫得這麼嚴實,指望它自己跑進你嘴裡麼?”
“……啊。”梁燁耷拉下眼皮,“若我一人,就隻能等死了。”
王滇扣住了他的手,兩個人沉默著看著燃燒的火堆良久,梁燁才又艱難地動了一下,“我說真的。”
“我知道。”王滇說。
梁燁盯著那躍動的火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王滇,你沒必要來四盤山找我。”
“我閒得。”王滇將烤乾的外袍蓋在了他身上。
滾燙的暖意瞬間將全身都包裹住,驅散了孤寂一人的寒意,梁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抓著王滇的手看上麵的擦傷。
王滇無意識地蜷了一下手指。
“朕一開始懷疑過四盤山可能是你聯合世家設下的圈套。”梁燁將他蜷著的手指舒展開,扣在了指間,十分開心道:“不過轉念一想……你應該沒這麼下作。”
“閉嘴吧。”王滇著實佩服他這開口就找抽的本事。
梁燁頑強地動了動,自己找了個舒服的靠姿,“不行,萬一……是……回光返照呢?我不得好好……交代遺言。”
王滇皺了皺眉,下意識去伸手摸他的脖頸,結果卻隻摸到了一片毫無起伏的冰冷。
“梁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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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滇猛地睜開了眼睛。
火堆燃得劈啪作響,梁燁依舊安靜地躺在火堆旁,微弱的呼吸仿佛隨時都會停止,遠不如夢裡能開口
說話的梁燁鮮活。
王滇狠狠掐住掌心,試圖讓自己能夠清醒一點,搗了一半的草藥還在火堆旁放著,梁燁身上的傷口被敷滿了草藥,他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奏效,隻能寄希望於運氣。
之前在十載山遇刺,梁燁也是中了劇毒,卻隻是吐了幾口汙血便又活蹦亂跳。
不會有事的。
王滇這樣想著,將草藥全都糊到了梁燁身上,儼然變成了個小綠人。
他赤紅著眼,神情專注地看著梁燁許久,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如果這一切隻是場夢,也許已經到了夢境坍塌的時候。
他伸手戳了戳梁燁被火烤得發燙的臉頰,不知道在對誰說。
“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