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謙之把醒酒湯交給白敬之,並且接著囑咐:“聽著,她再叫難受你也彆靠近她。把醒酒湯放床頭櫃上,提醒她冷掉之前喝了,然後就走。”
“噢……知道了。”
白敬之上樓後不久,正頭疼如何清理臟汙衣物的白謙之猛然聽見頭頂傳來什麼碎裂的聲音。
“啊,我就知道。”
噠噠噠噠噠噠——白謙之快速踏著興師問罪的步子來到母親房門前,拉開大門。他那醉得不成樣子的母親正把白敬之摟在懷裡,披頭散發的樣子像個專吃小孩的妖怪。而原本應該是放在床頭櫃上的醒酒湯灑了一地。
“哥哥,對不起。”
白敬之的表情是乞求。並不是乞求白謙之不要發火,而是希望白謙之對自己發火。這樣母親的失態就不必被記恨。
“敬之,下樓洗漱過後就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白謙之強硬分開了白敬之和母親,他的溫柔目光更讓白敬之相信有場風暴在其中醞釀。並且這場風暴今天一定會落到母親身上。
“哥哥……”
“聽話,去睡覺。”
和緩的嗓音帶著不容反駁的氣勢。白敬之低下頭來,離開房間前擔憂地看了母親一眼。
喀——房門關閉。然後是下樓聲。
“敬之,怎麼了嘛?來媽媽抱抱~咦?你怎麼一眨眼就長得和哥哥一樣大了,不過也沒差啦~”
爛醉的母親毫不在乎灑落滿地的醒酒湯,仍保持迷糊的狀態要伸手抱過來。白謙之顫抖著眼角,深吸一口氣——
“你該適可而止了吧!”
那聲特意控製了音量的低吼讓母親呆愣在原地,像剛醒來的孩子一樣茫然無措。
母親使勁眨眨眼,認出了白謙之。
“原來是謙之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了。謙之乖寶寶,不要生氣,媽媽也愛你~你啊,總是不開心……”
“彆碰我。”
白謙之冷冷推開母親的手,那讓她更加露出一副受傷的無辜樣。
“咦?怎麼了,小時候謙之那麼喜歡媽媽抱的啊?謙之不喜歡媽媽了嗎?”
“不喜歡。你不配讓我喜歡。”
白謙之不斷推開伸來的手,瞪著她回答。被如此悲憤的目光注視著,她似乎清醒了一些,又似乎醉得更厲害了。她小心觀察著白謙之的表情,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似地慢慢問:
“我……被謙之討厭了嗎?”
“沒錯,我討厭你。自從我懂事起,你從來都沒有對我們儘過母親的責任。有可能的話我真想帶著敬之離開這個家,離開你們夫婦。免得敬之被傷害,免得我繼續對你們失望。”
那些話,似乎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太尖銳了。兒子怨恨的目光、兒子冷漠的語氣、兒子抗拒的動作,全都在提醒一個不願被她接受的事實。她停在原地大口喘氣,隨後一下子哭號起來。
“嗚嗚……媽媽知道對不起你們,媽媽錯了可以改的。謙之你不要討厭我,不要帶著敬之離開我,嗚嗚嗚嗚……”
母親最終還是憑借淚水抱住了白謙之。豆大的淚珠不斷落在他肩膀上,濡濕剛換上沒半小時的乾淨衣服。白謙之想推開母親,他的本意是這樣的。此刻卻使不上一點力氣,隻能用那張無比苦澀的臉望向一旁,任憑母親發泄情緒。
——母親的性格,就像鬨著不願長大的小女孩一樣。
小女孩既無法背負「母親」這樣沉重的身份,也當然無法忍受丈夫長久不在身邊的寂寞。她如果想成為稱職的母親,就得逼自己成長。成長意味著辛苦,她害怕辛苦,於是她抗拒成長。她刻意逃避有關兄弟倆的事,以為自己隻要能躲開那兩對目光就能躲開一切。可兄弟倆就在這個家裡,她不可能逃得掉,並且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妄想維護住孩子對自己的信任和喜愛。
接受事實很可怕。
接受事實很痛苦。
可一旦有了責任,人就必須要接受事實。白謙之接受了自己身為哥哥的事實並為此一直努力變成能使弟弟依靠的人,因此他無法原諒這樣的母親。即使她有再多苦衷。
“養孩子好難的。以前總覺得小孩子很好養,當媽媽了才知道好難……媽媽知道對不起你們,但是媽媽也好辛苦……”
母親嚷嚷了一大堆白謙之聽不懂的話,唯有最後一句被他聽到。這一句像是觸動了他的逆鱗,他扶正已經算是靠在自己懷裡的母親,拉著她站起來。
“走,下樓。”
“下,下樓做什麼?”
“醒酒。你看看你的房間,再看看你自己吧。你有媽媽的樣子嗎?我已經夠對你失望了,彆讓敬之也對你失望。”
拉著母親走下樓的白謙之咬緊牙關,發誓要改變這個女人。
即使,這隻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