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眨眼,白謙之與菲利路又回到了最開始的荒原。
佝僂的魔法之神,還在眼前。
方才反應過來的白謙之沒有猶豫,僅憑下意識的行動將劍尖抵住他的乾枯身體,利索地將其穿刺。
嗡——
耳邊響起巨大的嗡鳴。
白謙之眼前一陣模糊,魔法之神莫如祖原本佝僂的枯瘦身形仿佛有了變化。
深藍色的魔法披風刻滿散發微光的魔力咒文;冷色的肌膚卻充斥著血肉的溫暖;柔和臉龐看得出其性格良善。
「寧瑟!我有個想法。」
雜亂的記憶和對話聲在白謙之腦海中不顧一切地胡亂衝撞。
「我要把這片沼澤,變成魔法師們永遠的安樂鄉土。」
「我想看見信仰我們的子民們能幸福地生存,繁衍。」
「我想被他們記住。」
「我想被記住。」
「想被記住……」
“呃……怨念還真強。”
白謙之使勁搖頭使心神歸位,再次把抽出的劍尖對準。
後頸處蜈蚣爬行般的劇烈灼燒感再度襲來。理智像在空中搖擺的氣球一樣岌岌可危。
不過這次白謙之穩住了身形。他稍微調整呼吸,奮力將劍又一次刺進莫如祖的心臟位置。
“啊……”
莫如祖張大嘴發出微弱的叫聲,現出佝僂的原型,倒在白謙之身上。
「我要……」
「我要,守護沼澤……」
白謙之聽見莫如祖細如蚊蠅的自言自語,手上添了一份力氣。
“放心好了。”
他拍了拍莫如祖癱靠著他的身子。
“你的沼澤,你有好好保護下來。而且你還有一大堆不要命的信徒,他們為了你甚至潛伏一千多年,不惜滅掉一個國家。也就是說——你該知足了。”
白謙之用力推開他,隨著莫如祖的倒地,以他本體為支撐的荒原夢境也要崩塌了。
失去容器的殘存魔力肆虐著,化為刹那在四處刮起的巨大龍卷風。
“我送你走吧。”
菲利路來到白謙之身邊說。
“繼續留在這裡,你也會被失控的魔力風暴波及到。”
“嗯,那我知道。不過你該不會又要用什麼禁術?”
“差不多是那樣。我要使用一個遠距離傳送禁術,刨除對施術者本身的傷害,唯一的缺點是目的地不夠精確。不過隻送你一個人離開的話,應該足夠了。”
“你不和我一起走?”
“不了。我需要動用儘可能多的魔力來保證你能安全離開。而且魔法之神已經死去,失去主君的仆從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時間不多,你想去哪裡?安戈班嗎。”
“不,送我去古路尼吧。”
白謙之收起劍對菲利路淡笑。
“你有你的情況,我也有我的情況。”
“嗯。”
菲利路沒有勸他,隻是開始吟唱魔法。
吟唱足足持續近半分鐘,對於魔法來說已經是十分漫長的吟唱時間了。在這期間白謙之能清晰看到隨著魔力的湧動,菲利路的身軀也不斷虛化。
最終有一道法陣出現在他腳下。
“去吧。日子不長,不過我很高興能認識你。”
“我也差不多。無論立場,你這家夥算個值得深交的朋友。總之永彆了。”
“能從你這裡得到這樣的評價,我很榮幸。永彆了,勇者。”
兩人互相點頭示意,白謙之消失在法陣中。
魔力耗儘,即將迎來消失前的短短幾秒內,菲利路·奧禰列沃夫閉上眼,簡單地回顧了自己的一生。
作為孤兒出生,記憶尚且懵懂時就被尊師撿到。
被尊師養大,跟隨尊師四處遊曆,學習尊師的技藝。
然後,為了完成尊師的夙願,埋頭奔馳至今。
事到如今,菲利路搞不清他的人生究竟是為了誰而存在,也沒機會再去審視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
隻是菲利路起碼認為,他一直是想像勇者那群人一樣拯救些什麼的。
就算無可避免地成為了惡人,也不想再繼續錯下去。
基於那種想法。
菲利路·奧禰列沃夫一直,一直在尋找著寬恕。
因此,就算那個青年已經聽不見這句道謝了。
——謝謝你給我贖罪的機會,白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