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各位都不必再自責了。”死寂一片的通訊頻道內,溫繼飛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平和響起,說:“考慮對麵是佩格芒特,其實咱們就算再認真和緊迫,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即便是跟他約定了會合地點,你們以為他真的就能找到嗎?那裡的山川可沒刻名字,地麵也沒有坐標。總之我認為佩格肯定不會離開大尖活動區域太遠就是了,畢竟他還要打獵。”
眾人一聽,心說也是。若不然真相信佩格說的,火星可能存在50萬大尖,那麼這次火星遠征,估計也隻能先取消了。畢竟人類目前怎都不可能把500萬源能戰士運去那裡作戰。
“他還活著,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我想我們肯定會找到他的。”溫繼飛最後又說了一句,結束通話。
是啊,對於如今的這個世界來說,還有什麼是比佩格芒特在火星依然存活更好的消息呢?
蔚藍高層的後續決策,一點都不困難,短短半個小時後,拒絕者即公開向全世界發布了這一消息,繼而,還特意播放了通話錄音的其中一個片段。
全世界興奮、喜悅、熱淚盈眶的民眾,不論在白天還是深夜,都暫時停下了慶祝活動,安靜聽他說:
“我活在這邊,這裡有藍色的太陽,石頭和泥土,除此之外都是大尖……我想見到一個人類。”
“是的,我想見到一個人類,我最討厭的人都行。要是實在沒有的話,狗或者螞蟻,也行。”
佩格芒特遙遠的聲音,從無數電視機、收音機和街道、廣場的廣播中,同一時間不緊不慢地傳出,而後循環,第二遍,第三遍……
那是一種特殊而難以描述的語氣和腔調。
考慮到說話的人是佩格芒特,一個擁有兩本個人笑話集和一本作死錄的神奇家夥,且他現在人在火星,已經孤獨了十一個月……藍星地表,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刻不自覺無聲地動容。
那是一般人類平常不可能有的體會,因為這一切對於藍星的普羅大眾而言,暫時都還沒有失去。
所以,沒有人會憑空去想象,也沒有人能憑空體會到:當絕對的孤獨降臨,另一個人類的存在,到底是一件多麼珍貴的事。
佩格芒特失去了。他在火星,用十一個月時間,去體會了那種大致可以命名為“種群消亡”的無儘孤獨。
人們從他的陳述裡,看到他在火星上孤獨求生的畫麵。
又在這樣的畫麵裡,看見了整個人類種群,可能的悲慘未來……
那將是一個大尖降臨、占據,肆意屠戮之後的殘破世界,荒蕪的土地上,最後的人類如螻蟻一般躲藏、殘喘……幾個月後,他從地下走出來,不顧危險一直尋找,渴望遇見另一個人類,但是最終,隻能在孤獨中死去。
畫麵裡,最後一個人類,倒下了。從此宇宙時空中屬於這個種群的一切,都將徹底消亡。
“不!我們絕不能讓那一切發生。”
“讓我們接回佩格芒特。”
“是的,為此我們都應該去戰鬥。”
“讓我和我的孩子參加檢測吧,讓我們用儘一切,捍衛人類。”
“……”
這樣的或類似的聲音,帶著沉重的壓抑感,在全世界各地不停地響起。讓這一天,成就了全人類範疇上的又一次“種群性格”轉折。
人類,這種曾經以情緒和自私著稱的動物,開始變得更加團結和無畏,因為,作為一個整體,他們的未來可見,已經徹底沒有退路。
為此,蔚藍的曆史學家們將這種轉折情緒概括定義為:“恐懼顫栗中的勇氣”和“悲傷絕望中的熱血”。
…………
溪流鋒銳基地。
韓友山和韓青禹父子倆,手上各自提著一把戰刀,從訓練場出來。
“哎,青子。”韓友山一身汗流浹背,神情有些猶豫不安,問:“怎麼樣,練完你覺得爸有進步不?有前途不?”
韓青禹停步,轉頭,發現老爸正滿眼期待和忐忑,看著自己。
“怎麼說呢,進步肯定是有的,看得出來爸你平時確實有很努力在訓練。”韓青禹先誇了一句,而後,迎著老爸漸漸笑開的嘴角,冷漠說:“至於你說前途……是真的沒什麼前途。”
韓友山:“……”
這也太不留情麵,太不給麵子了,當爹的倒是有心揍兒子一頓,可是這個事情的難度,好像完全不低於讓他在家成為一家之主。
“為什麼啊?”暫時忍了這口氣,韓友山眼神失落,不甘心問道。
“年紀,天分。”韓青禹伸了兩個指頭在身前,表示隻此兩點,就已經足夠宣告韓友山的源能戰鬥前景黯淡。
韓友山看了看那兩根手指,蔫了。
“其實,老爸應該是有很大機會能夠成為頂級戰力的。”韓青禹在心裡偷想了一下,麵上笑笑,繼續說:
“不過爸你也彆太失落,過兩年你打贏勞簡那個騙子,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再將來要是大尖真的大規模入侵,我相信你也有能力,一手戰刀,一手我媽的手,帶著她戰鬥求生。”
話說到後麵這句的時候,其實韓青禹自己的內心,多少有些愧疚和哀傷,因為他其實已經在這句話裡,隱晦的透露了一個事實:對不起,爸媽,若真有那樣一天,兒子很可能不在你們身邊。
那時的韓青禹,大概率已經戰死了,不然大尖不可能這樣肆虐。
又或者他還活著,但是也一樣,不可能回家尋找和保護父母……作為人類最強戰力之一,他沒得選擇,得去迎戰普嗒爾,甚至彌望。
就如他其實今天稍晚些,就得離開基地,去會合蔚藍的十萬老兵,準備遠征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