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們一開始寄希望於“第一玩家”。
形色各異的人們,一旦找到最中央的那個目標,便像一群迷途的羔羊找到了歸宿,像迷航的船隻望見了燈塔。
以往,他們害怕,恐懼,因為他們不知道那個站在世界聚光燈下的存在,會不會為了一點小利就拿他們開刀,而作為為了人類大局,為了最高權重玩家的提升而被迫“犧牲”的普通玩家,他們隻能捏著鼻子認。
他們學會遠離,因為遙遠,因為彼此毫不相交。
而現在,他們卻像是找到了領導者,找到了主心骨。
——因為他們有了共同的利益。
在真正需要第一玩家時,他們會放棄獨立,演變為群體的一部分,因為此時所有人都利益一致。
為了活著,他們會下意識抓住身邊的救命稻草。
而以往被他們的自卑而刻意忽視的差距感,此時被一瞬間拉近。
……因為他們此時正需要著。
【需要】著第一玩家。
此時,除了那個被他們共同依靠著的第一玩家,沒有誰比誰更卑微,也沒有誰比誰更高貴——因為他們都在做著一樣的事。
正視自己弱者的地位,而後向著能救他們的人求助。
一旦內部的差異感被打散,此時將指揮權和主導權交出去的他們,都將被一視同仁。
所以他們眼中的最重要的存在,就這麼真正地成為了他們的“燈塔”。
但“燈塔”辜負了他們。
“燈塔”被bss一招擊飛出去,血條見底,敗得毫無價值。
於是,他們轉移了求助的對象,將重負壓在榜前玩家林薑身上。
畢竟——人們習慣於接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
榜前玩家,吸收了那麼多的目光,接受了人們那麼多的信任,他們憑什麼不能擔下責任,在這種時候,發揮些作用?
如果連這些比他們更有能力,更強的玩家都退縮了,那他們這些更下一層的玩家,該怎麼辦?
……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大概已經看見了未來。
團滅在這裡,或是被集體逼瘋,就是他們的結局。
這個副本在告訴他們,世界遊戲並不是一個多麼溫和的遊戲。它是真的會將人毀掉。這個遊戲,也不是為了讓他們集體進化才舉辦的,幕後主使不會有那麼大的善心,純粹想給他們每個人提供旅遊其他世界的機會。
他們早就成為被溫水煮著的那一鍋青蛙了——隻是他們到現在才意識到而已。
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朝著bss發出宛如刮痧般的攻擊。
至於被他們寄托了希望的對象,毫無作用,隻是縮在角落裡。
……但就在這個時候。
有一個被他們看作瘋子的玩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一路繞過他們,繞過淩亂的桌椅,走向那片被玩家散開的空地,站到恐怖的bss麵前。
亞麻歪著頭,不解地看著他。
“……你說你要擊敗我?”她露出了微笑:“帶領著這幫壞孩子,帶領著這幫不願意接受矯正的,出格的學生們?”
“試試?”蘇明安說。
“三十號,醫生。”亞麻看著他:“你真的要和我們作對?”
“本來是不想的,畢竟我和夏洛陽關係還不錯。”蘇明安說:“但你的bss戰範圍把我也圈進去了……這就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了。”
“而且。”他強調了一句:“你們這些【教師】的做法,確實令我無法認同。”
“不好嗎?”亞麻說:“教育他們,讓他們明白什麼才該是常態。改變異類,讓他們得以更容易地在這樣的世界裡生存。
醫生,你想想,要是這樣的異類,要是就這麼流入社會,那會滋生多少的罪惡啊!
我們矯正他們,治療他們,用規矩約束他們,讓散亂的這些孩子得以固定,我們做的是一件何其偉大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醫生你,不能認同我們的觀點?你不也是白沙醫生嗎?”
“我是白沙醫生,我也愛這些孩子們,但我更希望他們擁有更多的選擇。”蘇明安笑了笑:
“但一味地用電擊這種暴力方法,抹殺他們的靈氣,讓他們變成某種完全一樣的製式物品,是完全不可取的。”
蘇明安說著,卻突然聽到了係統提示。
【你正在與關鍵NPC·亞麻對話。】
【請注意對話內容,如成功說服亞麻,你將進入本世界完美通關隱藏線路·歲月線】
……
很好。
看來他這一步沒走錯,對方是可交流的。
遊戲的通關線路本就多種多樣,並沒有完全限製,它像是有無數條通道,都通向不同的結局,隻要摸到一點半點的頭緒,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重要路線。
如果能做到最好,就做到最好,每一個存檔,他都要做到最好。
能走隱藏路線,他當然要走隱藏路線。
他看見,原本氣勢洶洶的亞麻,臉色稍微變了變。
“這是你的想法嗎?醫生。”亞麻盯著他。
“是。”蘇明安注意著她的神情,斟酌著字句:
“作為老師,我們應該讓他們看見遼闊的世界。
而作為帶領他們的人們,我更希望……能成為他們充滿動力的目標,希望他們自食其力,希望他們富有靈氣,更希望他們正視自己。
我希望成為這些迷途孩子們眼中的燈塔——教育是一束光彙聚成另一束光,亞麻老師,我們的方式應該是發揚,而不是打壓。
而作為醫生,我不認為會存在無法被治療的學員,如果隻用暴力的法子讓他們屈服,也不過是抹殺了他們的靈氣罷了。”
“荒唐!”亞麻緊皺眉頭。
血色在她的身周圍繞,帶著一股極為恐怖的氣勢。
所有人看著二人針鋒相對,言語交加的這一幕,已經看得傻眼。
“……什麼情況。”
“怎麼還聊上了,這不是bss戰嗎?”
“或許bss戰也有和平的線路,這就是傳說中的話療……”
“其實沒什麼問題,這些npc又不是失去理智,可以交流,就存在說服對方的可能性,隻是這可能性太小了……”
“這玩家誰啊,我怎麼覺得他的說話方式那麼耳熟,簡直像刻進……”
“不要亂刻!”
“不是,真的很耳熟啊。簡直就像……”
或許是放棄了掙紮,或許是怕攻擊會打斷那邊二人的交流,玩家們站在原地,麵麵相覷,完全不敢出手。
而麵對著蘇明安的亞麻,臉上出現了憤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