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灑落斜斜的晨光,他知道現在是上午八點。
如今已是副本開啟的最後一天,在今天中午,他就要登上那座雲上城市。
他檢查了一下金級裝備“諾亞之鏈”,它的第二個技能已經解鎖了。
他打開裝備界麵。
……
【諾亞之鏈(金級):“死亡可以征服整個的世界,
我們的愛將長存,生命永不滅。”
魅力+一級(最高不得超過ss)
精神+5
耐久:10/10
裝備需求:無。
特殊技能(光輝長留):
效果1:你可以選定任意一名玩家,讓TA為你分擔接下來3秒受到的任何敵對性傷害,冷卻時間一小時。
效果2:你可以選定任意一名玩家,為TA分擔接下來10秒受到的任何傷害,冷卻時間十五分鐘。】
……
除了第一個轉移傷害類的技能,第二個技能也是類似,不過效果卻是自己幫彆人抵擋傷害。
而且,效果1裡寫的是“敵對傷害”,這就意味著,像自己跳岩漿去轉移傷害的行為不可取,隻能轉移敵人打過來的攻擊。
效果2則是“任何傷害”,這意味著技能2將更有適用性。
他將諾亞之鏈收起,忽地注意到這間房間裡,白發的女孩已經不在。
沾著木屑的刻刀安靜地躺在桌上,地上積著一層薄薄的木屑。
他的心裡有了些許預感。
奈落的情況本就在急速惡化,在他昨天夜裡進入副本時,她的眼睛就已經失明,這是開始失去五感的症狀。
也是她生命最後的症狀。
如果說,在今早醒來,他再也見不到她,也正常……
他推開門,走出這間建在中央河流邊的臨時魂獵部。
晨光灑進他的雙眼。
停雪後的普拉亞,溫度還沒有恢複往日的高度,而未及夏日,顯現出了暖春的姿態。
紅得似火的,木棉花一般的花朵,在竄出新芽的枝頭綻放。
踩在鬆軟的泥土上,他望見一朵朵沉睡的生命,在這片暖和的溫床上悄然孕育,在災難之後呈現出生命變幻的姿態。
他望見了站在山坡上的女孩。
令他意外的,是她那一頭火焰般的長發,流火似的,在一片火紅的木棉花中依然顯眼,像朵綻放在風中的紅玫瑰。
晨光灑上她的紅發,隱約現出其中的一抹白,她忽地回頭,那格外澄澈的眼底裡,恍若躍動著火光,一閃一閃,在望過來時生動地跳動起來。
她有一種女主般,天生麗質的自信美,那眼線極為狹長,眼神勾子一般,睫毛長的像能打起卷兒來。像團一瞬燃起來的,燒得極為鮮烈的火。
她的手上,捧著一束剛采的鮮花。
在望見蘇明安時,她露出了笑容,那眼裡,像是重新著色了般,不似昨夜的黯淡。
“早上好。”她笑著說:“沒想到,我等到你回來了。”
她的語氣正常,沒有結巴和癡呆,頭發也是以往的紅色,像個再正常不過,還將擁有長遠年華的年輕女孩。
但蘇明安並不為此感到高興。
他知道,有一個詞叫“回光返照”。
“前天夜裡,有個叫萊克恩的人,給我念了一首詩。”奈落說:“我知道我沒文采,可那又怎樣?不會寫,還不許我學彆人的嗎?”
“我是誰……你都知道了?”蘇明安說。
“嗯,異世界的旅者。”奈落將寫著詩的紙塞在他的手裡:“如果,如果你能離開這裡,請把這首詩和我送你的那個木雕……放在一起吧。”
“好。”蘇明安收了下來。
忽地,奈落回過頭,眼神變得有些悠遠:“你看見了嗎?”
“什麼?”
“有人來接我了。”她說。
“……”
他看見了一處無人的空地。
麵前的少女,明明站在那裡,卻恍若要融化在風中。
即使勉強撐到了第二天,她的時間也已經進入了無法倒退的倒計時。
奈落怔怔地望著那片空地,鮮紅的長發在她的身後飄舞。
“異世界的旅者。”她說:“你叫什麼名字?”
“蘇明安。”
“……”她說:“我會永遠記住你。”
她沒有說完她的話。
無比強烈的虛弱感在折磨她的神經。
她閉上眼。
她快要死了,她自己無比清晰地知道這一點。
所以,有些事情,她會爛在肚子裡,永遠都不會說。
——她不會說,她最初接近蘇凜,隻是因為家族的命令。
在登上亞特號前,亞特帝國已經對這名子爵初具懷疑,想將他引到沒有騎士相助的船上解決。
她所處的米爾家族是負責暗殺的特殊家族,正是因為如此,她這個看起來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才會那麼精準的槍法。
她身為蘇凜的朋友,刻意演出那種“除了本小姐沒人會愛你”的愛慕者樣子,隻是為了迷惑蘇凜,以確定蘇凜的陰謀,再酌情進行槍殺。
也正是因為她身負任務而來,才會在魂獵明令禁止外出的深夜,去主動追查魂族的蹤跡,才會差點在一個周目死在船艙裡。
她不會說。
她不會說——在後來的戰鬥中,她逐漸發現了亞特帝國也暗藏蛀蟲,而她隻是個隨時可被帝國拋棄的棋子。相反,在那艘船上,後來的“蘇凜”卻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不會說,她是在那艘船上,才真正動了心。
她也不會說,當時她對蘇凜的70點初始好感,僅僅隻是友情線的好感罷了。
她不會說……讓她的友情轉為愛情的,從來都是眼前這個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蘇凜”,而不是從前的任務目標“蘇凜”。
她不會說。
這些她都不會說。
因為她要死了。
所以就保持這個誤解,彆讓這個異界的來客為她背負什麼。
她看得出來,他比她累太多了,他的身上擔子太重,他本人對她也根本沒有感情。
她不會把自己因為吊橋反應生出的感情,強加在對方身上。也不會去成就一場無意義的“彌留之愛”。
所以,她要在臨死前,推開他,保持永久的緘默。
而這些,
她都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