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鍵盤敲擊聲不絕於耳。
站在最中央的,是聯合團參謀部長,曾經提出“英雄計劃”的艾希科爾。
“信息果然是從內部攻破旳?我們之中,居然有人在給黑客做內應……”
艾希科爾掛斷通訊器。
前些天,愛德華瘋掉的消息,與他們資源配置的方案一同被泄露,他們發現消息源頭出自聯合團內部,隻是不知道是哪個混蛋乾的事。
此時,一個佩戴著銀色星星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蘇明安來了。”中年人小聲說。
艾希科爾微微一愣。
聯合團的很多交接事宜都是他在負責,但他沒聽過近期有對第一玩家發出邀請。
所以,這是第一玩家自己主動來的?
“他自己來的?”艾希科爾露出笑容:“那還不趕快叫人去迎他……要熟悉的人去迎,最好是休伯特、艾尼這種他認識的。他是來做什麼的?合作?要幫我們調解輿論?還是要求組隊交易,要求裝備供給?沒關係,什麼都能滿足他,我現在就趕過去……”
艾希科爾和旁邊的這位男人以前都是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曾經打心眼瞧不上年輕人。
但現在,現在站在世界巔峰的幾個人,居然大多都是年輕人。榜一的十九歲,榜二的二十五歲,都是以前連高級職稱都很難評得上的年紀,現在卻成了為全人類奮鬥的存在。
“不,不是他自己主動來的,他說是聯合團邀請的他,但我們沒有發出任何官方邀請……”中年人說。
聽了這話,艾希科爾的笑容頓時消失:
“你的意思是說,有內鬼在假借我們名義?”
他知道,聯合團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團結。
這種一切都可以搶奪的世界,除了真心純善之人,很少有人甘心去做維護秩序的墊腳石。
——組織裡的人們,在為遊戲結束後的前途作考慮。
現在他們犧牲時間、精力,為穩定的秩序作準備,等一切結束,一無所有的他們該怎麼辦?那時的人們,還會念著這一年內的“聯合團的舊情”而保護他們嗎?
……就連艾希科爾自己,也開始為一年後的情況擔憂。他現在是聯合團的參謀長,地位崇高,可遊戲結束後呢?他肯定不是強力玩家的對手,那時候,他沒進入遊戲的妻子、他的兒子,都該怎麼辦?
“第一玩家是來做什麼的?”艾希科爾問。
“好像是有人邀請他來看愛德華,楊長旭去迎接了,不知道是哪個消息來源……”中年人說。
“荒唐!”艾希科爾一聲怒吼,引得其他正在敲打鍵盤的人都回過頭。
——看望愛德華?這是能看的?
愛德華瘋掉的直接原因就是蘇明安,現在讓蘇明安去看望愛德華,這不是刺激人嗎?這是哪個混蛋出的主意?
艾希科爾甚至懷疑這兩人會直接在病房裡打起來,大幅加劇人類內耗。
他立刻披上大衣,朝門外衝去,要趁著事態沒發酵之前趕緊阻止二人。
……
“砰。”
蘇明安將病房的房門關上,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落座。
門外是焦急的醫護人員,他們想進也不敢進。
蘇明安注意到愛德華床頭還擺著水果,他剝了根香蕉,指向愛德華。
“來,吃嗎?”蘇明安問。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愛德華坐在床上,臉色陰沉如水。
他的金發上還殘留著枕頭的毛,像是雪片一樣落在他藍白色的病服上。
“如果一個人自己都將自己看作‘笑話’,那麼他人隻要看上你一眼,就都成了‘看笑話’。”蘇明安淡淡道:“除非你此後不見任何人,拋下人類的進度和積分,那麼你便不會被‘看笑話’。”
他咬了一口香蕉,凝視著愛德華。
愛德華看上去確實很憔悴,黑眼圈很重,身形消瘦了,那張英俊的臉上甚至能看到撞擊的傷痕,也許是他崩潰時自己撞出來的。
他的手指即使在這時,也無意識地抓撓著床單,像是弓起的鷹爪。他的呼吸很重很急,臉色被憤怒漲得通紅……又或許是精神瀕臨崩潰之下,所帶起的紅。
他的狀態,和蘇明安當時瀕臨異化時的狀態很像,眼神虛浮,呼吸急促。
可惜的是,蘇明安從中走出來了,愛德華卻沒有。
……這樣可憐,可恨,瀕臨崩潰又垂死掙紮,像隻被束縛住翅膀的鳥一樣關在這裡治療的人……是愛德華?
在蘇明安的記憶裡,這個人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儘管受到貴族教育而沒有像暴發戶那樣趾高氣揚,卻總是從骨子裡透著一股瞧不起平民的清高。
但現在,這個人靠在床上,全身上下看上去都脆弱極了,那眼裡滿是紅絲,連完整的話都快說不出。
愛德華其實並不蠢,在一些線索解密環節能看出,愛德華是很聰明的人,IQ並不低。
但這個人被養的太純了。或者說,被洗腦得太好了。一遇到人情世故,他就變得極蠢,像是被刻意壓製了某一方麵的生長。
……真可怕啊,聯合團。
蘇明安開始削蘋果。
愛德華想趕人出去,但一想到推搡起來,自己的力量點數不及蘇明安,就放棄了。
“沒人邀請你來看我,快滾!”愛德華高聲道。
“沒人邀請?”蘇明安輕聲說:“看來聯合團內鬼不少啊,這種邀請都能發錯。”
愛德華的眼神凝在他臉上。
“還是說……”蘇明安將香蕉皮扔進垃圾桶,抬起眼皮,注視愛德華的雙眼:“——你就是其中的一分子?”
“你……”
蘇明安打斷他的話:“——泄露了‘愛德華瘋了’和‘聯合團資源配置計劃’的人,是你本人,對吧。”
這種消息隻有極內部的人知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後,泄露消息的隻可能是愛德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