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環區·魯茲克賓街·東街】
越靠近測量之城的中心,建築風格似乎越高端。
城市周邊的區域,還傾向於機械流的廢土棕黃色。越往城市中心走,則越趨向於高飽和色調的賽博風。畫風的差距十分明顯,宛如不同維度拚接出來的世界。
魯茲克賓街,是一條居住著機械製造業工人的街道。在下班後,工人們總會買上幾盒煙,聚在一起聊八卦,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
此時,一群剛剛下班,還沒來得及脫下工作服的工人們,正靠著牆邊抽煙。
他們眼神陰鬱,神情頹喪,眼裡看不到光。
製式沾灰的工作服,將他們包裹成大大小小的土黃色立柱,除了高矮胖瘦的體型之外,他們之間好像並無差彆,猶如一群生活在大型機械裡的製式機械齒輪,已經被磨成了‘應有’的模樣。
香煙的煙氣飄揚而起,像被掐滅的風。
短暫的沉默後,有人輕聲開口。
“……魏克利夫那邊,對我們下最後通牒了。”說話的是一個瘦削的青年男人,他的薄嘴唇上叼著一根劣質香煙:“你們最好儘快做出選擇。”
“菲爾德,我們非要將自己的世界拱手讓人嗎?”他的對麵,一個紅頭發的青年語氣憤怒:“我們必須拒絕魏克利夫,我們不能成為幫助他維入侵家園的幫凶啊!”
紅發青年的話擲地有聲,卻沒有激起其他人的半點熱血。
這群下班的工人們依舊抽著煙,靠著牆,一副失去筋骨的模樣,大多人都沉默不語,摩挲著手裡的煙盒。
菲爾德沒有理會激動的紅發青年,一雙灰褐色的眼睛看向其他人:“你們的看法呢?是選擇加入【門匙】組織,幫助他維,來創造一個嶄新的未來。還是……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各回各家,明天繼續去做你們如同齒輪一樣的麻木工作?”
“——我們真的不能幫助他維!”其他人還沒回答,紅發青年立刻高聲道:“這裡是我們的家鄉——那些其他維度的存在,肯定會對我們滿懷惡意!如果我們投靠他維,加入叛徒組織【門匙那我們就辜負了給予我們這一片安全空間的阿克托城主!如果沒有城主,沒有黎明係統,我們還生活在‘末日城’裡,如同馬戲團的猴子一樣被人戲弄……我們不能忘恩負義!”
他的這段話,語氣康慨激昂,卻依然沒有激起人們的熱血。
其他人麵麵相覷,有人臉上流露出猶豫,有人發出輕微的歎息,有人眨了眨眼,彆開了臉。
他們大多都是年紀在二十到四十歲的成年人,已經沒有少年郎那麼天真熱血,看得清如今的事實。
……他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了。
沒有未來、沒有希望、沒有晉升空間,生活如死水一樣平澹。永遠要保持情緒的平穩,不能動怒、甚至不能過於喜悅或悲傷,要保持冷靜,要麻木不仁,否則就會容易被監測到【情緒過載被關入收容所……
糧食的產量在逐年減少,而工作的分量在逐年上升。
城市的人口爆炸增長,適合的工作崗位卻日日遞減……
他們的身體越來越差,卻永遠隻能留在這一座城市裡,看不到外界的風景,甚至踏不出自己所在的區域。像個犯人一樣起床、工作、吃飯、睡覺……
厭倦了。
他們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了。
人不是機器,不是齒輪,他們會憤怒,會絕望,會不滿,會……反抗。
——憑什麼有些人就能被判定為‘高等人格者’?
——憑什麼他們就隻是普通的‘二型人格者’?
——憑什麼有人隻能是被排斥的‘劣等人格者’?
這個標準是誰定的?黎明係統難道就是絕對公正的?那個製造黎明係統的人,定下這些規矩的人,那個亞撒·阿克托,那些中央城的助手秦紹禮、特蕾亞、澄……他們難道就沒有私欲,不會謀利?
當他們這些人兢兢業業地埋頭工作時,那些生活在中央城的人上人們,在乾什麼?在享受他們辛苦一輩子帶來的福祉嗎?
——他們有必要——
將自己的一生,都無償交給黎明係統和中央城的那一幫人嗎?
人們選擇性遺忘了,是誰將地獄一般的‘末日城’,改造成了如今的‘測量之城’。
他們隻知道——他們需要更多。
除了生存,還有平等與自由。
旁邊,抽著煙的菲爾德撣了撣煙灰,語氣凝重:
“……各位,我們隻是不想讓這樣的生活再繼續下去,我們有錯嗎?
我們……沒有錯,這樣的世界早就應該改變了。
我們的才能,被機器準確量化歸類,如同一件件商品被塞入工作崗位。隻要被判定為“不適合”,哪怕窮儘莫大的努力也難以改變自己的境地——我們難道隻能被動接受這一切嗎?
我們的人生,被一個黎明係統安排得團團轉,它讓我們一輩子做什麼,我們就必須一輩子做什麼。這樣沉默絕望的生活……它值得我們付出一切去維護嗎?
為了爭取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自由,自己的明天——有錯嗎?我們什麼都沒做錯,我們需要改變這樣一成不變的世界!這個世界它病了!”
他“啪”地一下,把手裡的香煙摔在地麵,抬起腳,厚底的皮靴碾碎了煙頭那一抹星火:
“——我們如果要改變這個被黎明係統操控的世界,就隻能借助他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