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俯視著下方人間慘劇一般的場景,身後的炮火自動解體,收歸輪椅之中。
這幫追逐他的玩家,已經全軍覆沒。
他如今彈儘糧絕,輪椅的彈藥和能源瀕臨耗儘。在和諾爾趕路的這一路上,他們不知殺死了多少心懷鬼胎的npc和玩家。
這些人掉落的裝備,都被他拿去獻祭亞爾曼之劍,成功將這柄紫級武器堆到了金級。
佰神職業的職業專屬任務“真實之路”,讓他能夠通過獻祭其他裝備,來提升自身的裝備階位。
……
【亞爾曼之劍(金級,半破損,可成長):這是他偉大的最後一劍
攻擊力:75~90
耐久:30/30
裝備需求:單手武器,力量需求100及以上
真實傷害屬性:攻擊時,附帶200~500點真實傷害(根據攻擊力道及破招效果進行判定),真實傷害可無視防禦,進行固定數值的攻擊。
魔力灌注屬性:傷害數值同樣受到精神點數提升。當將法力值灌注於劍身上時,將大幅提升鋒銳度及傷害。灌注的法力值可在劍身上停留90秒,直至耗儘。
絕對壓製:你的攻擊對任何戰力低於5000的存在都具有“絕對先手”效果,免疫對方後發的傷害。】
……
除了攻擊力變得極為恐怖之外,還附加了一個“絕對壓製”的判定被動,這意味著隻要蘇明安和戰力低於5000的玩家對砍,該玩家後發的技能,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這是個極強的判定。
“快到了。”諾爾在旁邊說了一聲。
他的金發濕噠噠地貼著他的後頸,一身潔淨的白袍已經被灰塵和汙泥沾濕。
諾爾在等,等走到邊緣,徹底離開這座城市。
而蘇明安也在等,等夜間會議的開始。隻要會議開始——他就能聯係上那八位巔峰的領導者,隻要對其中一人使用掌權者技能,他有翻盤的機會。
昨夜會議開始的時間是淩晨,現在還有兩個多小時。
“這種純粹的科技世界……真的很恐怖啊。”諾爾說。
他的聲音夾雜在雨聲中,透過細密的雨幕傳來。
“哪怕人類有一天真的機械飛升了,隻要靈魂的本質還是人類,那就是人類。真正決定我們是不是一個人的,不是身上的有機質零件,而是靈魂。”諾爾說。
輪椅與金屬片摩擦著,由於耗儘了體力,諾爾推輪椅的步伐很慢。
“……但是,如今我看到了,純粹科技世界,與被改造的人們,所造就的可怕未來。”諾爾說:“他們……被馴服了啊——被一個名為‘黎明’的智腦。”
蘇明安微闔雙目,他的視野隨著眩暈而輕微旋轉,前襟已經被血染紅。
“所以,世界一定需要一個絕對理性,又具有人性的超絕偉力者,作為檢察機關存在,以力量來製衡可能發生的災變。”諾爾說。
“……你是說,我嗎?”蘇明安聽明白了諾爾的暗示。
“嗯,你。”諾爾說。
二人陷入了沉默。
在這片滿是垃圾和汙漬的金屬堆上,他們一人全身鮮血和雨水,一人滿是爆炸留下的灰塵和臟汙,居然在聊人類未來這麼偉大高尚的話題。
左下角,世界頻道還在吵鬨關於是否逮捕第一玩家的問題,人們變得躁動不安,汙言穢語亂作一團。
“你為什麼對我說這種話?”蘇明安說。
“你眼裡一直以來的的死誌,都太明顯了吧。”諾爾突然說:“——你會去死嗎?蘇明安。”
蘇明安微愣,他側著頭,看著諾爾濕漉漉的麵孔,和那一對蒙著雨水的雙眼。
“……一直以來,我看到的,你的模樣,都是那副無生氣的樣子。”諾爾說:“無論是小時候在街邊偶然瞥了你一眼,還是在世界遊戲開始同行之後,你永遠都是這樣。”
“我不會去死。”蘇明安說:“我怎麼可能會去死。”
他沒瘋,也沒有玉玉,身邊還有這些朋友,為什麼要去死。
“是嗎。”諾爾沒說話了。
雨夜之下,他們走過被柵格圍繞的燈光,影子被雨水攪得淩亂不清。
“——看到世界零星,有人便說人性本惡。人類總具有兩種意識,個人生存意識,和團體生存意識。”諾爾注視著世界頻道裡的亂象:“在社會中,種族存續永遠優於個人生存,這是大勢,是人類的底層邏輯。就算有部分癌變的人,在人類底層邏輯沒被環境扭曲前,也翻不起浪花。”
“但現在被扭曲了。”蘇明安說。
“是啊……在世界遊戲開始之後,你成為了那個代表‘種族存續’的‘個人’,這兩者之間的區彆被模湖了。”諾爾說。
蘇明安微微皺眉,諾爾說的這些話,有些深,觸碰到了他們二者都曾經默契繞過的底線。
“——這數以億計的人,是多麼龐大的群體。”諾爾說:“那些弱智粉的超話,那些舔狗,那些狂信徒,那些對我們飽含嫉妒的,用最大的惡意揣測我們的人……量級相當恐怖,這些人全部加起來,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字,而是無數的輿論風向。”
“……”蘇明安咳了口血。
他盯著自己手心愈發發黑的血。
“‘數以億計的人’——他們的力量現在隻是被遊戲規則壓製。但如果回到翟星,你覺得,他們會爆發出怎樣的破壞力?”諾爾說。
“……好了,彆說了,節省體力吧。”蘇明安說。
他不想在這個時間點聊這個。
“——高層想要權利,百姓想要平安,聰明的人想要生機與自由,而我們不可能兼顧每一個群體。”諾爾說:“勝利之後,需要一個我之前所說的,理性而又具有人性的偉力者,去管控這一切——但是,我們能做到嗎?
“如果我們做不到的話,誰又能正正當當地做到?
“蘇明安,如果你那時還在的話,誰會希望一個人類,如同神明般壓在自己頭上?但若是你掌權的話,又能有什麼更加適合的方法?”
蘇明安吸了口氣。
……諾爾今天,怎麼會說這個?
……這些是能被挑明的嗎?這是現在適合說的嗎?
他移動視線,看向單手推著輪椅,幾乎與他持平的諾爾——他突然望見諾爾眼中,隱約不明的紋路。
寒涼的空氣透入喉管,灌入他的肺腑。
“——所以。”諾爾同時,也側過了頭——
他用那雙不知何時變得鮮紅的雙眼,注視著蘇明安:
“我們隻有一個未來,蘇明安,而我已經看見了。
世界遊戲結束後,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自己——去成為這個評判一切的‘黎明’。”
雨水順著諾爾微眨的眼睫墜落而下。
諾爾的雙目之中,是一疊鮮明的血紅。
蘇明安倏地想起了飛艇之上,鷹犬首領卡斯基寧·斐羅,和那一排機械軍隊眼中的血紅。
——【他維入侵】的含義,即其他維度的世界在侵入當前的世界。
危險的空間亂流會出現,機器的運行程序被擾亂,居民逐漸被影響成和以前不同的存在,他們的童孔會變成血紅色。
……但是。
他的童孔劇烈顫動著。
一種從未想過的可能性,從他的心底升起。
等等……
……
……誰說玩家不能被【他維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