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人被噴得頭破血流,以呂樹為主的臟話流在頻道上刷屏,“nsl,wr你nn,你是不是巨嬰”,“w,你親娘不見了”,“的j貨,凡事都要彆人來幫,你怎麼不去吃奶”等句屢見不鮮,呂樹差點因此耗儘他的五次發言機會。
但一向喜歡在組隊聊天裡閒聊的諾爾,至今一條消息都沒有。
根據蘇明安對諾爾的理解來看,這個主張“擁抱高維”“擁抱新世界”的榜二玩家,對這種來自於其他世界層麵的理念,接受度非常高。
接受度高,代表容易被滲透入侵,代表危險。
諾爾當初在人類自救會議時,在摩天輪上和他說過的話,他至今記憶深刻。
……
【蘇明安,人類已經快要毀滅了,我們的未來暗澹無光。】
【就算跳出了這一次遊戲,等待我們的,也還是無儘的輪回。】
【而我和你,都擁有“主辦方給予的特殊身份”,我們都是最適合進化的存在。】
【人類這一路走來的過程中,向來善於打破舊的,迎接新的。即使有些變革太過迅速,幾乎到了一種撕裂般改天換地的地步。但走過時間的長河後,我們回頭看,那些看起來會帶來粗放式毀滅的東西……卻往往會成為一個新生時代的開始。】
【既然無法反抗,不如順遂而行。隻要能將被動承受而來的東西化為自身所有,那麼到了最後,受益的人,最終還是我們……】
……
在蘇明安回憶起諾爾的這段話時,他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早在第五世界結束的那段期間……諾爾就已經看到了這麼多嗎?
他意識到,諾爾的這個理念,幾乎和鷹犬首領卡斯基寧·斐羅的理念一模一樣——這是投靠【他維】的理念,分明是【已經被他維影響了的結果】。
等等。
【他維】的入侵和滲透……真的隻是從第九世界開始的嗎?
蘇明安倏地想起了那些如同人奸一般,無論如何都要拖後腿,甚至主張投靠主辦方的人類。
他先前還認為這是幸存者偏差,是人類存在很多蠢貨,看不清事實,才會蠢到這個地步,認為主辦方會給予他們進化的饋贈和恩惠。
……但現在看來,這真的是這些人自己的,獨立的想法嗎?
還是說,
這些人……他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
他滿頭冷汗。
他先前覺得測量之城是個被他維入侵的篩子,還在暗自嘲諷以前的亞撒·阿克托真是心大,身為城邦的統治者,底下居民都被滲透完了,自己還在中央城安安心心地教學生。
但現在看來……如果主神世界也變得和測量之城一樣了,
那他豈不也是一個不知情的亞撒·阿克托?
冷汗浸透了他的脊背,他突然咳出了血。
牆麵血紋帶來的詭異壓迫感、全身灑滿骨灰的冰冷感……這些負麵情緒一刻不停地壓迫著他,而一直堅持著的未來,此時有些暗澹無光。
“咳,咳咳……”
他咳出了血,眼前像蒙了層布,一切都模湖不清。
他該怎麼辦?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如今應該怎麼辦?
如果說完美通關能夠【贖回】翟星,那麼,這其中能贖回被他維奪去的部分嗎?它的贖回內容,是否包括【世界遊戲帶來的一切負麵影響】?
如果不能……
那他最後成功了,贖回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是一艘破破爛爛,全船都被替換了一遍的忒修斯之船。還是一個千瘡百孔,裡麵滿是傾慕他維的人類的星球?
——他愛著的那些,究竟是這個星球本身?還是原先生活著的,那些多姿多彩的人類?
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幾百年的船,歸功於不間斷的替換部件。隻要一塊木板腐爛了,它就會被替換掉,以此類推,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不是最開始的部件。
但問題是,最終產生的這艘船,是原來的那艘忒修斯之船,還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來的船,那麼在什麼時候它不再是原來的船了?如果用忒修斯之船上取下來的老部件來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麼兩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他緩緩,緩緩地抬起了頭。
麵前,表情溫和的黎明正注視著他,那模擬出的雙眼裡是數不儘的溫柔。
在與黎明對視片刻後,蘇明安突然鬆開了緊握著的手。
……他想明白了。
在這一刻,他突然醍醐灌頂般,想明白了。
他愛著的,不是那些人類。他愛著的,是一個明知沒有可能也不肯放棄,一定要將結局嘗試到最好的意誌。
人類會變成怎樣,最後是否還是他們自己,他沒有那麼在乎。隻要這群人還活著,隻要他的星球還在,他做到了最好,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當然,如果在此之前,他能再爭取一點點,將完整的人類都保存下來,不讓他們被他維改換思想,那就更好了。
隻要那艘船沒有沉沒,它留了下來。
那麼駕駛著這艘船抵達彼岸的自己,就已經滿足。
隻是,他希望這條航線能再順利一點點,幸存的船員能再多一點點,所以,擁有這種能力的他,會儘力再爭取那一點點。
隻是一點點而已。
再努力……一點點而已。
……
【倒計時:3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