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發察覺到不對勁,這種恐慌,他在白沙天堂曾體會過,那是一種無法挽回的錯失。他察覺到——好像有東西隱藏在層層信息之下。
——如果他再不揭開,就晚了。
——如果他再不發現,就晚了。
他從裝備欄裡取出輪椅,一路衝向會議室牆壁,靠近牆麵。
他抬手,空間震動——
“轟——!!!”
劇烈的爆鳴聲響起,連同長桌和椅子都碎裂而開。
但周圍的牆麵,卻依然整潔如新,連一條裂縫都沒有。
蘇明安想轟塌這間會議室,去看看外麵的景象,然而牆壁呈現出的情況是“無法破壞”。
他剛想說話,麵前的空間突然開始扭曲、旋轉……
會議結束了,這片空間在驅趕他。
站立的八人,齊齊看著他。
其中,一頭白發的六號青年,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亞撒,我說過了。”
“你遲早會……”
“走向為了城邦而死的相同結局。”
夜間會議的景象遠去。
在睜開雙眼時,蘇明安背後全是冷汗。
……他明白他為什麼被排斥出夜間會議了。
他剛剛的話,暴露了他不知曉這群人不在測量之城,也就暴露了他不是阿克托本人。
他正準備抹去額角的汗,手指卻沒能動彈。
他似有所感,緩緩抬頭——
潔白的,堆積而起的,如同小山丘一樣的骨山,立在他的眼前。角落裡,是一個四肢斷裂,骨骼外突,已經失去生息的人彘。
在看到這一幕時,危機感瞬間將他淹沒。
……他怎麼回來就在地下室?
……他在參加夜間會議之前,分明等候在廢墟大樓的門外!
“希可!”他立刻打算跑路。
然而,右手腕的腕表沒有動靜,希可沉默著,它的權限已經被奪取,控製不了輪椅。
他竭儘全力抬起手指,手指動不了,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怎麼回事。
這時,他聽到了“卡噠”一聲,地下室的投影儀自動亮了起來。
一道潔白的身影浮現,它的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輝。一頭銀色的長發如同飄逸的絲帶,彷佛沾染了流光溢彩。
在走來時,光暈隨著它而飄動,像是一條緩緩架過來的光之橋。
“黎明,你為什麼把我弄到地下室來?”蘇明安說。
黎明走到他的麵前,彎腰,通明的雙眼與他對視。
“很遺憾,因為……您辜負了我的期望。”
它靠近他,光芒一點點灑在他的臉上。
“彆害怕,我不會像對待上一代那麼殘忍,會給您一個痛快。”
它的語聲很輕柔,透露出的意思卻很直接。
儘管聽到了黎明近乎審判的話,蘇明安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就因為他剛剛的一句話,它要殺他?
……就因為一句會議上“我要見你們”的話,之前他做的一切全部化為虛無?這句話到底代表什麼?
“你要殺我?”蘇明安毫不退讓:“黎明,你就不怕我用密碼關閉——”
“您在說笑嗎?”
黎明彎起雙眸,它輕輕,輕輕地發出笑聲,虛擬的笑聲聽起來卻分外好聽,像是銀鈴作響。
然而,它的下一句話,如同一桶灌頂而下的冰水。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沒有密碼——蘇明安。”
蘇明安的話語戛然而止。
凝視著黎明澹色的雙眼——他清晰地,望見了深陷白骨中的自己。
簌簌而落的骨粉,簇擁著他的骨骼,像是一隻隻大手,要將他拉入這座白骨墳墓。
他最大的資本,最大的製衡手段——在此刻全然無效。
它一直知道他不知道密碼。
它叫他……
“蘇明安”。
他的童孔緊縮,防線被一瞬擊潰。
他曾經以為黎明應該有“屏蔽機製”,就像那些未覺醒npc一樣,它不會發現他是成為阿克托的玩家蘇明安。
但現在……它告訴他,它從一開始,就知曉他是蘇明安?
它由著他扮演阿克托,由著他圍剿玩家,由著他暗地裡搜集黎明密碼,從不揭穿他的演技。它居高臨下地觀察他的一切行為,宛如一個看客。
在聽到他威脅說他有全部密碼時,它還會假裝害怕。
——但其實它對話的人,一直是“第一玩家蘇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