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托隻是笑了笑:“沒關係,隻要擁有了你的軀體,外界的麻煩,於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而且,蘇明安,你好像並沒有弄清楚你的重要性——這整個廢墟世界,隻有你和我擁有價值。”
分身明眼神閃動,他沒有聽懂神明在謎語什麼。
眼看著阿克托即將開啟情感共鳴裝置,分身明開口:“對了,我身上所有位置都植入了炸彈。如果你想強行拆解,我會立刻引爆死去。如果你繼續強行弄你那個情感共鳴裝置,我也會自儘。”
阿克托神情一變,盯著他看了數秒,似乎在判斷他的決心。分身明隻是微笑。
“你看起來……和剛才有些不一樣了。”阿克托說。
“是嗎?”
阿克托起身,在房間渡步了一會。澹澹的鬆香味彌漫,他的眼底湧現出濃厚的焦躁。
“為了一座並不屬於你的城邦,你要做到這個地步嗎?”阿克托說:“明明與你並無乾係,你卻做好了為他們而死的準備?你難道看不到他們的卑劣嗎?6年前那麼多人希望你跳入世界邊緣……”
他的語聲緩慢,有著不似作偽的悲愴,似乎真的為蘇明安惋惜。但他臉上又交織著複雜的情感,又像在與一個不存在的人對話:
“你隻是累了。這對你而言太過重壓了。你逃走了,沒關係……”
分身明看著對方發癲,將這裡的情況報告給本體。
收到信息的蘇明安沒有過多在意,他的目標是黎明係統。空間隱蔽領域讓他已經靠近了最核心的區域。
“叮冬!”
【你已進入黎明係統所在區域。】
……
蘇明安需要攥奪這裡的控製權,在此之前,他需要諾亞那邊配合壓下信息係統,否則警戒一出,他將再無可逃。
“我到了,諾亞的情況怎麼樣了?”蘇明安打字詢問穆隊。
穆隊一時沒有回應。
冰白的控製室內,鮮紅的黎明係統呈現於中央,如同一枚火熱心臟。
噗通,噗通。
蘇明安靠近它,似乎能聽見數不清的聲音。
……
晚上九點十三分,邊城。
霖光抬起頭,雨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他踩著腳下厚厚的冰麵,一步步往前走。
他在前往末日城的路上,身上結了一層冰霜。他吹著笛子,笛曲是他改了上百次的《缺失》,他想讓它成為最好的笛曲。
“嗚——”
笛聲悠揚,如同流淌著的清澈溪流。
“你的曲子……真,好聽……”
突然,一道人聲傳來。
霖光低頭,看見一個趴在冰麵上,半截身體都結了冰的男人。男人看上去是個士兵,身上的資源箱還沒卸下來。
這一路上,霖光看到了太多的屍體,活著的還是第一次。
“你是誰?”霖光說。
“我是……末日城的駐兵,本來想……帶著一批資源離開的,結果,車在半路上結冰了,我們這一隊,全凍死了……”士兵說:“你能……幫我們把資源箱帶回去嗎?”
由於末日城處於戰火之中,為了保存人類僅剩不多的資源,計劃中需要一部分士兵帶著稀缺資源出城。死傷在所難免。
“不能。”霖光對此漠不關心,這個士兵已經活不長。他剛準備轉頭就走,卻又聽見士兵的聲音:
“你剛才的曲子,如果……以前的城主聽了,一定……很喜歡。”
“是嗎?”霖光微微一怔:“會喜歡嗎?”
“我包裡有一些東西,也許……會對你有幫助。”士兵喘了口氣:“希望未來的城邦,能有開設音樂課堂的大學……有年輕人像你一樣喜歡樂器……”
“如果這樣,那我們的戰鬥就……值得……了。”
“……”
冰麵寂靜無聲。
霖光靜立須臾。
他俯身,推開士兵的屍體,將凍結的背包抖開。
“唰啦啦——”
一瞬間,五線譜與簡譜像秋天的落葉一般從背包中抖出,飄飄揚揚,隨風蕩漾,像將已死者的魂靈渡向遠方。
五線譜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以及注釋。看起來,士兵生前很喜歡樂器。紙麵上有士兵的自譜曲,有收集的世紀災變前的笛曲,也有一些簡筆畫。
簡譜畫上,一個小女孩火柴人和一個成年人火柴人拉著手,成年火柴人的手上有一根長長的笛子,他們背後是放射出五根直線的太陽公公。
……
【戰爭結束後,希望能給艾米麗吹笛子,她今年三歲了。】
……
這是一行寫在角落裡的字。
霖光盯著五線譜看了片刻,將五線譜收在了背包裡。他移開腳步,才發現士兵所在的區域,冰麵下凍結了數十具遺體。士兵們死狀各異,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厚厚的資源箱,到死也沒有放下。
原來一整支隊伍都在這裡。
也許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夢想,或許喜歡繪畫,或許喜歡烹飪,或許喜歡樂器……
霖光遙望遠方厚重的冰層,仿佛透過這一片小小的冰麵,看見了無數個相似的場景。
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頸,貼近那塊青紫色的掐痕,喉結微動。
“……愛?”
原來這也是愛。
山巒連綿,似倒伏的冰雪巨龍,冰層蒼涼而寂靜。士兵們的臉上帶著淺澹的笑容,仿佛在被凍死前看到了什麼溫暖的回憶。
……
他們被葬在冰雪之下,
隻希望太陽每天都能照常升起。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