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五十五章先驅不死(3)(2 / 2)

第一玩家 封遙睡不夠 11784 字 5個月前

你才意識到,如今已經是夏天了。你如今連四季變遷都忘記了。

啟總是喜歡送你一些甜的東西,比如巧克力,檸檬糖,冰淇淋,他說這樣會讓你的心情變好。

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愛笑,愛說話,總能讓你覺得放鬆。在同盟中,他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

“我已經不會彈鋼琴了。”你回應道。

你的內心……好像已經變成了荒原。

藝術、音樂、情感……

“沒關係。”

他說:

“我可以為你彈弦琴,隻要你喜歡。等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希望你能細心聆聽春天裡的風聲,大自然的聲音比任何樂器都好聽。”

他的聲音如同融化了的月色,讓人能感到蜂蜜般的甜膩。

“好。”你向他許下虛假的承諾。

在他走後,你看著他的背影。

血色的陽光落在你重新打開的界麵上,一行“黎明係統獻祭計劃”泛著血金色的芒刺。

“……”

你沉默著,手指按上鍵盤,繼續完善【二維】世界的文字構架。

如果沒有拿出黎明係統,你或許真的會這樣做——等戰爭結束後,你會和你的同伴們一起,約定著春日同遊,安穩地共度餘生。

你其實真的這麼想過。

也真的這麼盼望過。

你拉開自己的衣袖,手臂上,是上百道密密麻麻的割痕。

……

【我最遺憾的事情,隻有我對這世界的感受還不夠,我沒有經曆過更多故事,體會過更多人的感情,看過更多的風景。】

【我今年十九歲。】

【我逐漸記不清第一個在我眼前死去的人的模樣。】

開戰第176天,你開始吃藥。

這是特雷蒂亞研發出的“精神穩定藥劑”,可以幫助你保持最佳精神麵貌,防止被人們看出倦容。

神明是不允許疲倦的,你深知這一點。

你經常會握緊瀕死者的手掌,合上已死者的眼睛,低聲念叨墓碑上的姓名,帶走他們的遺願與痛恨。

在長久的戰爭中,你的世界仿佛隻剩下了一個“死”的概念——‘快要死去的’,‘還未死去的’,‘剛剛死去的’,‘死去多時的’……

所有人都走在一條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而你站在一旁,兩手空空,拉不住任何人。

——明明已經見慣了死亡,居然還是這麼難過。這種事情,無論見證多少次也不能毫無動容。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有一天,在收殮死者遺骨時,你疲憊地看向一旁的夕。你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夕的黑色童孔微微睜大,她回答你:

“你的眼裡隻有死誌了,阿克托。”

你眨了眨眼,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喉頭突然哽咽。

目睹了那麼多死亡,你的身上居然也隻剩下一個“死”。

存活的生命,像螢火般一點一點散去。有些人甚至還沒真正擁有過自己的生命,就失去了生命。

每一條生命,都如同千斤重壓,你將它們視為自己犯下的罪惡,背在自己的脊背上,深深淺淺地走下去。

你朝夕笑了笑,安慰了她幾句,轉身。

沒人看見你臉上的蒼涼。

你咬著牙,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將頭埋到自己的膝蓋間,身形仿佛快要被眼淚壓斷。

但你怎麼能哭啊……

領袖是不能哭的……

……

“諾亞,你怕我忘掉你們嗎”

開戰第182天,你坐在滿是紫藤蘿的涼亭間,詢問諾亞。

“怕。”諾亞說,他的眼眸像是碧海色的星雲:“雖然我不認可你的理念,但我喜歡你這個人。”

諾亞瘦了很多,眉眼仍然殘留著驕傲。

你察覺,他和你的距離正在越來越遠。

諾亞是一個本質上很驕傲的人,他的理念與意誌都有堅固的定義。他的桀驁不馴和抗爭精神體現在他的靈魂,而你的理念正在與他背離。

“以前我很敬你,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我有些怕你。”諾亞說。

“成為了這樣的人,讓你失望了吧。”你說:“非常抱歉。”

流水與風在庭院的虛擬影響間,就像懸掛的藤蘿葉。寂靜之中,隻有你們二人的回聲。

他的手撫摸著懷中的白鳥,轉身,徹底離你遠去。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或許是去了他理想中的幻想鄉。

(8/9)

……

開戰第204天。

你的黑發長了又剪,剪了又長,眼中的情緒越來越澹漠,身上彙聚的源光越來越多,仿佛一對白金的翅羽。

每一次戰鬥到精疲力儘,你都會反複念叨著同伴的名字。大多是活著的同伴。

後來,你沒有名字可念了。

你可以號令所有人為你戰鬥,也可以注視他們為此死去。你承擔著罪負注視這些燃燒的怨恨。人類的文明沒有終結,無數人的骸骨推著你行走。

——但你永遠記得那一天。

銀發的女人倒在炮火之中,像破碎的玻璃瓶,她的四肢被人扯斷了,白森森的骨頭露了出來,寫在臉上的油彩鮮明地表達了敵人對她的惡意。上麵寫著“這個女人服從於罪人,所以該死”。

殺死她的,是被她救過的民眾。

因為她是你的同伴,所以她被殺死了。

“我還……沒找到……我的愛情。”

她的臉龐望向天空,眼裡殘留著無措與迷茫,像是不理解自己為何被人刺穿軀體。殘酷的人性撕裂了她。

人類多脆弱啊。

一點惡意,一片尖銳的金屬,就能摧毀一個人。他們的數量是如此龐大,個體又是那樣渺小。

看著月的屍體,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你的心底裡破裂了。地上的酒香讓你猛烈咳嗽,嗆出淚光。

“為什麼我要背負那麼多的亡靈呢”

你不禁想。

“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樣的煉獄呢”

“為什麼要讓我變成……這樣的‘神明’呢”

你緊抿著唇,將張牙舞爪的心季與呼喊死死鎖在胸腔,全身的血液都像要流淌出來。

仿佛被抽走了靈魂,呼吸略微發緊,太陽穴突突狂跳。

神明不能流淚,你喝完了她收藏的葡萄酒,在血泊中醉了一夜。

你在月色下埋葬了她,將酒液灑上她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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