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永遠忠於您的意誌!直到世界儘頭!一輩子為您效忠!”
而你也履行了承諾,在三維的世界儘頭,將他們送到了廣闊的未來。
在最後時刻,你聽到無數人呼喚你的名字。
那聲音與雨聲,與銀杏樹葉聲,與刺穿你的炮火聲,“沙沙”混雜在一起。
風、雨、樹葉、星光、流螢、白羽、酒、秒針、貓,糖果,機械,火焰,百合花。
你麵對炮火,像個軍人一樣抬起頭。
然後迎著夕陽,像軍人一樣死去了。
……
就像無數個戰場上的“小士兵”一樣。
……
“離彆的方舟,已然抵達希望。”
“我親手鑄造了這艘船,將它推到岸邊,將所有人推上去。”
“我站在岸邊,看著他們啟航這是他們不惜代價也要駛向的春天。”
“合乎道德的行為或製度應當能促進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幸福或快樂是同質的,因此可以在人際間進行比較和加總。當我們對一種行為判定是否正確時,應當根據幸福總量的加減。”
“我希望我能做出讓更多人更幸福的行動。但這不代表我的願望。”
“我就是覺得……這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所以。”
“我建造了這一艘巨大的忒修斯之船。”
……
……
“遠行的同胞啊。”
“向著縹緲遙遠的故土,去吧。”
……
你唯一遺憾的隻有一件事。
你沒有履行與霖光的承諾,你把他支了出去。等他回來,看見了你的屍體,他會做些什麼?
他會譴責你的不守信嗎?
為你哭泣嗎?
為你塑像嗎?
還是……化為一座屬於你的墓碑?
……
沒能實現他的願望,霖光。
對不起。
……
當霖光捧著滿框草莓回來時,彆墅已經滿目狼藉。
所有敵人死於你的自毀裝置下,連同建築一同爆炸,將一切掩埋。
“……”
霖光的胸前劇烈起伏著,臉上有不正常的暈紅。他劇烈喘息了一下,發出一聲貓一般的聲音,又很快吸了口氣,劇烈地呼吸,哀鳴。
“亞……亞撒……”
“我……你……”
他一直恐懼的結果終於如同利刃,懸在他的頭頂,一瞬間刺穿了他。
草莓滾落一地,他掙紮地踩過碎石,跪在你支離破碎的屍體前,握住你隻殘留著一片手皮的手。
“騙子。”
“騙子……”
他的童孔開始迷離。
如果你還醒著,你或許能看到。
他俯下身,用你尖銳的手骨,貫穿了他自己的心臟。
……
後來,還沒有步入二維的董安安來到銀杏樹下,用刀鋒為阿克托立塚。
她靜靜看著你,擦拭著你破碎染滿血的輪椅。
“亞撒。”
“你終於可以休息了。”
“我會幫你看好你的世界,維持好我的人格。”
“下一次……由程序構成的你……我一定會帶著最美好的殺意,來到你麵前。”
“維度降低後,我會將白天的身體交出去,保持最低限度的思考。晚上則在睡眠間隙保持清醒,延長自己的靈魂壽命。”
“不出意外的話,我會維持人格完整。”
“然後,長久地守望下去。”
……
人類文明並未自那一年完結。
他們帶著刀槍與烈火,墜入了二維世界中,成為了被切片了時間的種族。
他們嘔心瀝血研製科技武器,浴血拚殺犧牲在戰場上,讓後來者看到春天。
他們將自己囚禁在過去的時間裡,成為一段反複疊加的數據。
他們共同彌補一維人類最後的防火牆。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墊腳石。
他們將自己鎖在寒冬,監禁在冰雪裡,一輩子都看不到春天。
於是,人類文明強行延續了102年,直至今天。
黎明將至。
亞撒阿克托死於民眾的火焰。
那天的火,直到千萬次模擬後的今天也未曾燒絕。
……
……
“啊……”
“很久,很久以前。特雷蒂亞曾經想和我走,離開這裡,去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不受拘束地遠航。”
“然而,我不能。”
“我隻學會了如何用雙手製造槍械,如何為彷生體點化雙眼,如何為人工智能輸入程序,如何喚醒民眾的抗爭意識……然而,我沒有學會如何逃走。”
“我的靈魂禁錮於此地,文明的壽命猶如我的生命,我無法離開這裡。”
“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一個靈魂回到家鄉。”
“替我回家吧。”
“惟願太陽能夠照常升起,惟願載滿人類的忒修斯之船能夠勝利返航。即使花開遍地的記憶之塚下滿是我的屍骨。”
“即使處在失溫的極寒。”
“即使處在人性的地獄。”
“我是亞撒阿克托,20歲。曾經喜歡鋼琴、探秘、哲學。”
“人世間數百萬個閒暇的小時流逝過去,方始出現一個真正的曆史性時刻,人類星光璀璨的時辰。”
“我捧起了嶄新的黎明。”
“惟願能望見黎明下的你們。”
……
燃燒殆儘的灰儘裡,枯死的銀杏樹下,殘缺的日記本被風吹起,落下最後一頁。
你仿佛能想象出。
你伏在桌前,在黑沉的夜色下,一筆一劃寫下它的模樣。
最後是你合上它,抬起頭,看向遠方那一絲升起的晨曦。
你駐足微笑下,轉身消散了。
嶄新的維度在你身後籠罩,仿佛一座遠行的方舟
億萬魂靈以其為載,為你而歌,久遠而生生不息
隻要他們還在,家園就不會遠去,滅亡的魂靈就會擁有回鄉之地,擁有將要抵達的終局
他們共同高聲歌頌著
“他捧起的先驅永不消亡。”
“他化作的黎明烈火中永生。”
先驅不死。
黎明永生。
……
……
……
博士。
不要成為……不要成為黎明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