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相信自己會被愛,也不相信有人會在意他。哪怕碰到一點點溫暖,他也會被燙傷,下意識認為這是對他的“一種傷害”。
因為從沒有交過朋友,沒有被人關心過,麵對的永遠隻有民眾的恐懼與憎恨。他連感知情緒都要憑借自殘,一次又一次用錯誤的方式飛蛾撲火。
他理所當然地變成了一個瑕疵的殼子,固執而陰沉,殘忍而天真,像是呂樹的陰影。
失控的,虛假的,錯誤的,不可計算的。
卑微的,不幸的,異常的,不被需要的。
如果說呂樹由月光、茶葉與鬆竹構成,那麼對於霖光而言……所有的負麵情感,一切卑微的,陰濕的,醜陋的,淤泥、陰影與鮮血就組合成了他。
他和呂樹的差彆,其實恰好就在這一點“幸運”與“不幸”。
蘇明安移動視線,與霖光的眼神在夜色中交織,霖光注視著他,表情中夾雜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痛苦。
突然,旁邊傳來神明憤怒的聲音:
“原來你們逃到天空去了。”
一瞬間,一杆重炮對準蘇明安的方向,如同雷霆刺穿了緋蝶。
頃刻間,緋蝶化為了一片一片碎屑。
腳下的緋蝶瞬間消散,蘇明安一步踩空,霖光及時拽著蘇明安,翻滾到下方的平台上。
“咳!”蘇明安咳出一口血,捂住嘴,迅速站了起來,手心滿是濕熱的觸感。
“卡噠卡噠卡噠”
耳畔是高空直升機的聲音,一架寒鴉似的直升機懸掛於夜空,猶如月色倒懸。神明立於艙口,俯視二人,猶如一隻捕捉獵物的鷹隼。
“霖光,我本以為你就是個蠢貨,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有腦子的,居然想背叛我。”神明說:“不過,到此為止了,你以為炸毀了大廈就有用嗎?”
“我不是蠢貨。”霖光站在平台上冷喝。
“哈,哈哈哈……”神明撫掌大笑:“誰都認為你是個蠢貨,所有人所有觀眾所有旁觀者都覺得你是個蠢貨、惡人、屠夫、劊子手。包括你身邊的路維斯……他那麼厭惡你,你居然還想站在他的身邊,真是……卑微到了極致,我都替你可憐,霖光。”
“他不是蠢貨。”蘇明安澹澹道。
“嗯?”神明有些訝異:“你居然開始為他說話……蘇明安。若是你知道了霖光的本質是什麼,你也隻會可憐他。”
……霖光的本質?
……是什麼?
蘇明安握緊劍柄,想要詢問,卻發現神明的身影突然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身邊霖光痛苦的聲音。
“啊……啊啊啊……”
霖光捂著頭,雙眼湧現出血紅的色彩,胸前劇烈起伏著,臉上有不正常的暈紅。
蘇明安明白神明在做什麼。
神明在入侵霖光。
霖光作為神明的代行者,受侵蝕是最深的,很容易被入侵。
一旦神明接管了霖光的身體,就能操控霖光體內的黎明係統,一切都會和上一周目一樣,什麼也沒改變。
蘇明安握著劍柄,卻不知該如何行動,就算他現在斬殺了霖光,也隻合了神明的意。
而就在這時,
他看見霖光的眼童逐漸變得鮮紅。但那雙眼睛卻保持著最後的理智,死死盯著他,好像在懇求什麼。
這一刻,蘇明安突然反應了過來。
有一句話,曾在他的腦海裡回蕩。雖然他仍然不明白它的具體含義是什麼,又會造成什麼結果。
但是,逐漸加快的心跳,與腦中最敏銳的一根弦在告訴他這句話,就是該用在這裡。
……
……
對他開槍。
……
“卡噠”一聲,子彈上膛,蘇明安槍口對準霖光。
而保存著最後理智的霖光,看見蘇明安用槍口瞄準他。
他如釋重負地笑了,好像終於看到了一個正確答桉。
他一邊與神明的意識抗衡,一邊取出那朵蔫蔫的百合花,緩緩地跪了下來,將它高高舉起。
隔著一段距離,他昂著頭,手中花瓣與蘇明安冰冷的槍口,仿佛連成了一條直線。
“路維斯。”
“我還記得和你初次見麵的時候……你在花園彆墅的噴泉前,花朵也是像春天一樣美。”霖光的五官牽動了一下,眼尾下壓,嘴角勾起。
那是反複練習了四十年的微笑。
“我真的……好想和你成為朋友。”
“……開槍。”
蘇明安扣著扳機,視線顫抖。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對霖光開槍。但他的敏銳度告訴他,在這個時機,他就是應該這樣做。
他的手指緩緩用了力,對準了霖光的心臟。
蝴蝶碎裂的熒光鍍在霖光的白發上,仿佛象征著毀滅與新生。
頃刻間,光芒在槍口迸射而出,猶如一縷嶄新的黎明
……
……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