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樹不許任何人接觸,以免冒犯神明,這位少女卻在此倚靠了很久,像是與聖樹一同長眠。
少女好像很久以前就在這裡睡著了。
呂樹一直很疑惑,這到底是誰,膽敢睡在聖樹下?但他的狀態一直很麻木,沒有細問。今日,他忽然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靠近幾步,呂樹低聲問:“你是誰?”
少女沒有回答,依然倚靠著聖樹,好像睡得很香。
呂樹說:“如果你再裝睡,我就把你麵具拿開了。”
少女沒有回複。
呂樹的手探去,忽然停止了。
他發現……少女好像沒有活人的氣息。
這是一具屍體。
為了確保聖樹的安全,呂樹將少女的麵具緩緩揭開,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黑發的末端已然蒼白,五官卻維持在最年輕的狀態。
沉默許久,呂樹將麵具輕輕蓋了回去,歎息。
……他不知道,為什麼擁有生命權柄的天使會死去。明明她……可以擁有極為漫長的人生。
難道她生命的最後階段,就是一直倚靠著這棵大樹,直到衰亡?
呂樹望著在風中搖晃的枝條,茂密的枝條漸漸遮蔽了少女的身形,很快又看不到了。
……
蘇洛洛來到聖樹前。
她的黑發已經夾雜了些許白發,步伐早已顫抖。
她坐在樹下看書,講述著夜鶯的故事:“從前有一隻夜鶯,它想要一顆心……”
這個故事,她已經給這棵大樹講了一千多遍了。
蘇洛洛講完故事,將書本合上。她的手指已經露出了慘白的骨骼,藍綠色蔓延了整條手臂:“小雲朵,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可能也等不到了。”
“連道彆都沒好好做,你就走了。我甚至沒能看到你升上星空的那一幕。”
“就算再怎麼鍛煉,我也沒辦法突破人類的壽限啊……”
“人們都說,你會從樹裡蹦出來,是真的嗎?還是說你已經醒了,此刻正看著我。”
她捧起一條枝條,貼著臉,輕聲說:
“你在我……身邊嗎?小雲朵。”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才起身離開。清冷的月光將她的影子投映在地麵上,萬籟無聲。
……
蕭影割破了手腕。….
望著鮮血流出來,他感受到了快樂,這是他受虐的自毀欲望。隻要讓自己千瘡百孔,他就覺得,這仿佛是一場贖罪。
神明已經獻祭了。他再多的付出……也失去了彌補的價值。
他一遍遍地問自己,他為什麼沒有在那場災難中死去?還是說……他的前半生,隻是一場鮮血淋漓的幻象?
他把太多東西丟了。
連黑鳥雕塑也丟了。
他把自己丟了。
痛苦成了美妙的反饋,每割一刀,他都覺得這是在向某個不知名的方向贖罪。因為他沒有任何贖罪的手段……他隻能對自己動手。
這是病態嗎?還是一種癮?
他曾以為執念會在蘇明安死去的那一刻畫上句號,他得到了自由,可誰能想到……
“這樣啊。”
他捧著懷中的平安符,慘笑出聲。這是他在教堂裡偷的,據牧師所說,如果平安符沒有碎裂,獲得平安符的人就能得到神明的祝福。
可蕭影在入手的那一瞬間,平安符在他的手中裂開了。
“原來你也認為我無法得到救贖吧……紙莎草天使也讀不下我的罪孽。”
他突然開始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活了下來,應當有許多人期望他的死亡。所以,他開始將各種利器刺入身中。
……
蘇明安醒來的時候,天空降下了很大的雪。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星空之上的時間流速和舊日之世不同。看了眼係統時間,似乎隻過去了幾個小時。
原先自己的軀體放在了教堂,似乎被人挪動過,他是從土裡醒來的。
腕表阿獨告訴了他最近的情況。
江小珊去當了醫生,現在已經結婚了。蘇洛洛依然在穿越,夢巡遊戲正在越來越完善,她居然奇跡般到現在都沒有崩潰。李禦璿去當了練兵的老師,閒暇時會彈吉他。玥玥當了一名小提琴手,享受著真實而漫長的人生。至於其他玩家的時間,就像凱烏斯塔一樣快進,沒什麼特彆的。
隻是,有一個黑發碧眸的少女,自他離開後,總是靜靜坐在聖樹下,手持一顆糖果,從白天等到黑夜,等到滿頭黑發化為霜雪。
蘇明安很快明白……時間過去很久了。
他披著黑袍,往城裡走。
“我將化為生命硬盤,千年後你開啟我時,你肯定會受到千年來積累的惡意影響。所以你這千年來唯一的任務,就是積累足夠的‘善’,確保那時你不會被惡意衝垮崩潰。隻要你在那一刻不崩潰,你就能接過千年來的能量,擊潰疊影。至於積累‘善’的辦法……簡而言之就是……去各個時間線度假,享受幸福人生。”
這是秦將軍最後叮囑蘇明安的話。
其他事情已經全部完成,不需要蘇明安費心。現在他在這個副本唯一要做的——僅僅隻是體驗人生,開始度假。
這讓他感到錯愕。
世界遊戲第一次對他這麼善良,原來他也擁有幸福的可能。
“據說,十五年前,神明大人就是在那個方向升上了天空……”城裡的茶館,人們依然對神話故事樂此不疲。蓄著胡子的老人指著天空:
“從那以後,怪異生物退去了,我們才有了如今安穩的生活……”
沒有人在意蘇明安,他走向聖樹。途中經過念誦神話的吟遊詩人、捧著鮮花的信徒、嘮著家常的婦人、嬉笑打鬨的小孩……
聖樹下,他望見了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戴著高禮帽的少年,將一碟草莓布丁放在枝頭,歎息著:“蘇明安,你安心地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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