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軍師卜卦聚義堂(1 / 2)

說話這人頭裹襆頭,著刺繡錦袍,腰圍蹀躞帶,年三十餘,蓄了一部胡須,這人名叫楊得方。

三年前,楊玄感造反失敗,李密倉皇逃跑時候,有數人與他行。楊得方是其中之一。

楊玄感出自弘農楊氏,楊得方也是出自弘農楊氏。

畢竟是數百年的貴族後裔,於今儘管已是逃亡數年,現且是屈尊於草莽山寨,他那金湯勺養出來的貴氣卻是分毫未減,談論起翟讓來,那毫不加掩飾的鄙夷,更是骨子裡發出。

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長安官話,楊得方說道:“蕃籬之鷃也者,翟讓是也。不過區區數百嘍囉,一聽說儘送與他,他就高興地樂開了花,連著請咱們吃了兩三天的酒。其人實與郝孝德此輩,並無二類。當下若非是實在無法,瓦崗真是不配我等來投。”

房彥藻也在室內,接住楊得方的話,撫須笑道:“翟讓固田夫之徒,目光如豆,確是不值得我等投奔。但如果從另個方麵來說的話,他的目光如豆,卻亦有利於我等。”

楊得方問道:“此話怎講?”

房彥藻笑道:“正是他的目光如豆,不才能襯出蒲山公的雄心遠見?當務之急,是我等得先在瓦崗落住腳,安住身,使我等能有個容身之所,至於其餘之事,可再緩緩圖之。”

室內另外一人應聲說道:“房公所言甚是。這兩三年間,河南、河北各地的諸支義軍,我等都已有過試過往投,然彼輩要麼是如郝孝德,不肯接納我等,要麼是如伯當君,部曲太少,不足用以為資,數來數去,現今也是隻有翟讓這裡,部曲既不算少,他對我等也不算很排斥,是最有可能,我等能夠得以安身的所在。……是以,翟讓再是尺澤之鯢,我等權且也先忍之。”

此人年齡與楊得方、房彥藻等都差不多,也是三十來歲,頷下亦蓄胡須,他的名字叫鄭德韜,係出自滎陽鄭氏,其族與弘農楊氏一樣,亦是一個自漢末而至今的名族高門。

楊得方點了點頭,說道:“這麼說的話,倒也是。”

又一人說道:“可話雖是這般說,我等這次上瓦崗至今,已十餘日矣,嘍囉也送給他翟讓數百人了,而直到現下,翟讓卻仍無鬆口,似是依然還無願接納我等入夥之意。這可如何是好?”

這人名叫杜才乾,係出自京兆杜氏。

與他相鄰而坐的一人,向著主位上的李密說道:“明公,杜君所言,亦在下所憂。日前得翟讓相邀,他終於肯邀請明公上山了,我等都頗為歡喜,以為進山之後,必可就能留寨了,卻不意進山至今,已然旬日,翟讓雖是待我等頗為親厚,飲宴不斷,可留我等在寨、肯接納我等入夥的話,到現在猶未鬆口!明公,他翟讓究竟是什麼個意思?可彆過些日子後,見咱們不能再給他招攬好漢入夥了,他便翻臉,再將咱們趕出瓦崗?那我等豈不瞎忙乎一場矣!”

與杜才乾一樣擔憂的此人,名叫柳德義,也是名門望族出身,其係出自河東柳氏。

卻鄭德韜、杜才乾、柳德義三人,與楊得方相同,也都是李密當年出逃之時,與他同行之人。

這個時候,若有個不明底細的人,忽從外邊闖進,一眼看到室內坐著的這麼些人,必定會大吃一驚。竟然是無個不是出自名族,個個俱是望族子弟!——還有那房彥藻,房彥藻出自清河房氏,比之族望,比楊得方等差些,可也早在北朝時,其族就已是名門大族。隨便他們中的哪一個拎出去,不管是到什麼地方,隻怕都得是前擁後呼。卻現於今,這麼些的貴胄後裔,居然共屈尊在瓦崗寨這麼個強盜寨子中,說是十分違和,真也不為過。且也無須多言。

李密忖思了稍頃,問房彥藻說道:“房兄,卻那賈雄,至今尚未回話麼?”

房彥藻說道:“這得問伯當了啊。賈雄,一直是伯當與他聯係的,俺並不知情。”

李密吩咐室外的侍從:“請伯當兄來見。”

不多時,王伯當來到。

進到室內,見楊得方等人都在,王伯當稍稍地楞了下,趕忙先向李密行禮,繼而向楊得方等行了個羅圈揖,口中說道:“若知諸公俱在,勇必早來室下伺候,聽從吩咐。”

李密說道:“伯當賢兄,無須這般多禮。主要是咱到瓦崗已經多日,卻遲遲不見翟公鬆口,肯接納我等入夥,故得方諸兄有些坐不住了,遂來向俺詢問。俺卻哪知翟公的心意?伯當,請你來,就是想問問你,賈軍師那廂,是怎麼說的?可有向你回話?”

王伯當笑道:“明公,你還真是問得巧了。”

李密說道:“哦?”

王伯當說道:“俺剛從賈軍師那裡回來。”

李密穩住身形未動,撫須笑道:“你剛又去謁見賈軍師了?他如何與你說的?”

“賈軍師說,得了房公與俺獻給寨中的數百嘍囉之後,翟公甚是歡喜,私下裡,——就在昨天,已是拿明公所言,詢問賈軍師,可否聽之、行之。”

李密問道:“拿俺何言問的賈軍師?”

“便是明公倡言翟公,於今海內鼎沸,當趁勢而起,可效劉、項,誅滅暴隋此言。”

李密端起水杯,喝了口蜜水,撫摸著胡須,徐徐問道:“賈軍師怎麼回答的翟公?”

“賈軍師昨天沒有回答翟公。”

忍不住前傾著身子,聚精會神在聽王伯當說話的楊得方等人聞得此言,麵麵相視。

楊得方蹙眉說道:“賈軍師不是已經應承,願意幫我等說情麼?翟公既主動詢問於他,這是個難得的大好良機,他卻怎未做回答?”

“俺也問他了,賈軍師自有主張。他與俺說,如果翟公一問,他就開口為我等說情,事後未免會引得翟公起疑,故而與其當時作答,不如且緩一下,留待今日作答。”

楊得方說道:“今日作答?翟公是昨天問的,他今日怎麼作答?他已作答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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