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委屈屈地拆開筷子,一口一口舍不得地朝自己嘴裡扒拉起飯菜來。
薑覓雪也留在劇組還沒走——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大雨,時間上正合適劇中一場夜雨的戲份。
湊在一起把晚飯吃了以後,其他馬上要趕戲份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已經朝場地走去,薑覓雪不著急,慢悠慢悠地落在後麵,幫忙收拾吃完的飯盒。
她剛剛撿起一個飯盒,丟進另一隻手提著的黑色大垃圾袋,另一邊,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了過來:“我來幫忙吧?”
孟際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旁邊,一雙鳳眼微彎,看起來很是溫和近人。
薑覓雪愣了愣,隨後指了指左邊:“那裡還有垃圾袋,你去拿一個來撿吧。”
意思很明顯,顯然是要幫薑覓雪拎袋子的孟影帝不由一滯。
他忽而歎了口氣:“薑小姐,你這種拒絕的態度,真的會讓人感到受傷的。”
薑覓雪道:“那應該也不包括您吧?”
“有一說一,明明不怎麼喜歡和彆人打交道,但在人前露麵時卻總顯得很溫潤平和,”她道,“您的演技水平,我是真的很想好好學習一下。”
孟際舟微微一愣,而後才緩慢地笑起來:“薑小姐,你的觀察力真的很敏銳。”
他說著,真的轉身去旁邊拿了個垃圾袋,而且幫忙收拾的速度還不慢,顯然並不是一個不做家務的人。
“實在是您對我太厚愛了一些。”薑覓雪回答。
還留在這邊的工
() 作人員稀稀拉拉,儘管有注意到孟際舟的人企圖往他們這邊張望,但都不敢靠得太近,因此,也聽不清孟際舟和薑覓雪在講些什麼。
“不過有一點,薑小姐說得其實不太對,”孟際舟又糾正道,“我對你是真的挺感興趣——不要誤會,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不太好的詞,我指的是那種……”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對於新奇事物的興趣吧?”
“我覺得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孟際舟朝薑覓雪笑一笑:“所以,我才很有興趣來接近你。”
薑覓雪道:“那我確實是受寵若驚。”
散落在地上的飯盒都已經撿完,她給垃圾袋紮了口,直起身來:“不過,如果要做朋友的話,我更喜歡雙方都站在彼此平等的位置。”
孟際舟愣了愣。
然後他微微彎下了一些膝蓋,在身高上達到了
和薑覓雪平等的位置:“這樣?”
薑覓雪:“……”
看見薑覓雪一臉的無語,孟際舟終於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此時他眼睛的弧度加深,臉邊一個酒窩浮現,一雙鳳眼帶來的威嚴感徹底被衝散——這也是他今晚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抱歉,”他頓了頓,但語氣裡的笑意壓也壓不住,“但看見你這個樣子,確實會讓我覺得比較有趣。”
他把自己手裡這一袋的垃圾也丟了,回身抽了張濕巾擦手,然後朝薑覓雪遞出手機,屏幕上正亮著他的一維碼:“加個聯係方式?”
“作為我們成為朋友的第一步。”
……
這微信好友,薑覓雪當然是加了。
倒不是圖孟際舟是影帝演技好地位高人脈強,就是單純想跟他交個朋友。
晚上的時候H市果然下了大雨,趁著這純天然不用灑水車也不用後期合成的好天氣,她把自己那一幕夜戲給過了。
不過為了精益求精,這一場淋雨的戲薑覓雪拍了好幾遍,等柳明亮那聲“好了,下一幕演員準備”響起來時,薑覓雪已經在雨裡淋成了個落湯雞。
莊巧知道今晚要拍什麼戲份,場務一打完板,她就舉著傘帶著毛巾朝薑覓雪衝了過去:“覓雪姐你快擦擦,可彆感冒了!”
薑覓雪拿毛巾裹住自己,又擦了把臉上的雨水,跟柳明亮這邊說了一聲以後,就先乘車回了酒店。
等她洗完熱水澡出來,莊巧也泡好一杯紅糖薑茶給薑覓雪送了過來:“覓雪姐你快喝,雖然現在天氣不冷,但淋這麼久雨還是很容易著涼的。”
“而且你生理期快到了是不是……咦?覓雪姐,你微信裡這個‘高專注度會演戲有高危人格傾向’*是誰,他給你發消息了。”
薑覓雪本來在吹頭發,聞言當即拿過自己的手機:“沒什麼。”
她迅速地改掉了之前的備注。
“但是高危人格聽起來有點嚇人吧!”莊巧道,她踮著腳想去看薑覓雪屏幕,“這人該不會是變態吧?他給你發什麼了?”
薑覓雪
道:“世界經典電影分享。”
莊巧:“?”
這聽起來還是很奇怪啊!!
薑覓雪卻已經收起手機(),轉回身重新打開吹風機。
等頭發吹乾(),薑覓雪一邊在莊巧的提醒下敷麵膜,一邊喝著薑茶時,她的手機又叮叮響了好幾下。
莊巧以為又是那個高危人格發來的消息,當即提起十一分警覺,想要悄咪咪偷看。
然後她發現這次給薑覓雪發信息的是【AAA安家小李18xxxxxxxxx】。
【AAA安家小李18xxxxxxxxx】:【薑女士您好,您之前要租的房子有客人想要入住,我們這邊還需要您提供一下您的身份證件。】
【另外簽合同的話,您看是您親自過來,還是我們在網上簽電子合同?】
看樣子她那親愛的大姨一家已經被“請”出去了。
想到原身記憶裡的父母,和她原來的家,薑覓雪思索了片刻,打字回複:
【我過兩天回老家來簽合同。】
……
跟柳明亮請假的過程並不困難,本來薑覓雪就已經把她的戲份完成得差不多了,所以她很輕鬆地拿到了假期,從H市坐飛機前往S省某市,下了飛機以後又輾轉換了高鐵,一個多小時以後,才到達某個並不知名的地級市。
也是她的家鄉。
“家鄉”這個詞對薑覓雪來說著實是陌生中又帶著奢侈。
她上輩子是個孤兒,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在某個夜晚被人丟在了福利院門口,從小到大也沒什麼家的概念:小時候在福利院裡,小孩們之間的關係就更多是在爭奪有限的資源,大了以後又因為從事的工作性質,沒有家人以及親近的朋友,就是最好的工作狀態。
而這輩子的這具身體比她要幸福一些,生在一個不是很大的小城市裡,有一對感情恩愛的父母——父親薑安和母親周長玉一起經營一家超市,生意不是很大,但是支撐一個三口之家,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加上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這個世界的薑覓雪從小過得就無憂無慮,她高考考去了A市某個一本的漢語言係,也不擔憂以後就業之類的問題,大不了以後去家裡超市當個收銀員嘛。
不過大概正是因為前麵有了這些幸福,才顯得後麵的故事更加不幸——她大一那年,父母在外地考察時意外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好消息是在出事之前薑父薑母曾買過一份巨額的意外保險,保險的賠償款還有肇事司機的賠償款加起來數額不小,沒有大額消費的話夠她花小半輩子。
壞消息是她本人並沒有什麼經營的能力,心理素質不夠強的同時還有幾個離譜親戚。
薑父薑母在世的時候當然能把這些問題擋在原身考慮的範圍之外,但他們走以後,自身能力的不足加上過分悲痛的情緒便阻擾了判斷。
沒過半年,本來是給她的超市交給大姨周長麗一家經營了,甚至連父母留下來的房子也以“反正你這孩子都簽約出道
() 當大明星搬到A市去了”的理由讓給了他們去住。
原身稀裡糊塗地收拾了父母的遺物,灰溜溜地搬去A市,除了逢年過節的時候,再也沒有回來過家鄉的這個小城。
——而現在,這也是薑覓雪的家鄉了。
這次行程是她私人的,所以薑覓雪並沒有帶上莊巧。
從高鐵站出來以後,她先打了個車回了趟自己的家。
之前打電話跟她叫囂“孝敬長輩是應該的”的周長麗一家並不在屋子裡,房子的門鎖也被人換成了密碼的,看樣子在中介和他們的較量中,還是經驗豐富的租房中介更勝一籌。
不過顯然對方也不完全是吃素的,薑覓雪按照中介給的密碼一進來,就發現不少原本擺在屋裡的家具被人搬走,一間三室一廳的房子看上去都有點空空蕩蕩。
估計是被他們帶走用來“彌補損失”了。
薑覓雪走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