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大約在一個小時以前。
彼時六點多,天已經差不多黑了。
一個網紅在中心醫院附近的高架橋上直播夜景,忽然評論裡有人說,是不是有人跳下去了。
那場直播正好開了錄屏,有人倒回去看,發現大約一兩分鐘前,真的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高架橋上墜了下去。
一開始眾人隻是報警,忽然有人把錄屏又往前拉了點進度條,看到了那個白色身影走進鏡頭裡的全過程。
因為網紅和那個白色身影是在高架橋的兩邊,所以鏡頭隻拍到了一個大體的輪廓,哪怕截圖放大,也隻能看到一張十分模糊的側臉。
不知道是誰先在評論區來了一句:“這個人……怎麼看著有點像蘇欣然啊?”
蘇欣然的詞條昨晚掛了整整一個晚上的熱搜前三,今天早上他父親進ICU的熱搜又掛了整整一個早上。
因此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頓時在評論區裡掀起一陣熱浪。
這段視頻也很快上了熱搜,沒多久又有一段比較清晰的視頻發出來。
拍攝者正坐在車裡拍窗外的夜景,忽然鏡頭裡一閃而過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
這段視頻清晰地拍到了臉,證實之前網紅直播視頻裡從高架橋上跳下去的,就是蘇欣然。
一時間,蘇欣然跳河的tag迅速登上熱搜第一。
高架橋底下是臨海市並不太湍急的內河河流,河流附近全是荒地,平時幾乎沒有人去。
警車和附近的人趕過去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附近的荒地空無一人,平靜的河麵也看不出任何波瀾。
所有人心照不宣,蘇欣然沒了。
這件事情頓時在網絡上炸開了鍋,相關詞條一個接著一個被刷上熱搜前排。
王菁榭今天一整天都縮在房間裡睡覺。
昨晚調換了沈可衍房間裡的衣服以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再加上蘇欣然的事情一直在熱搜上掛著,她前半夜一直沒能睡著覺,幾乎隔兩分鐘就會點進一次熱搜看看情況。
雖然歲汭說是在幫她,王菁榭也的確討厭蘇欣然,可回去後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心裡難受得發慌。
後半夜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中途幾次醒來,她都逃避現實一般蒙頭繼續睡過去,於是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七點多。
七點多意識慢慢回籠,是王菁榭聽到窗外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人在吵著什麼。
她摸過手機打算看時間,忽然看到了手機界麵上推送出來的頭條新聞。
王菁榭瞳孔驟縮,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而起,手抖著解了四五次的鎖屏都沒有解開。
好不容易點進熱搜,她幾次都險些沒能夠拿穩手機。
蘇欣然跳河的地段正好是高架橋的中部位置,那底下的荒地車和人進去都不太方便,因此八百年都不會有人去一次。
警車趕過去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小時,誰泡在水裡半個小時都不可能活,更彆說一個本就一心尋死的人。
王菁榭看完新聞,渾身像是掉進冰窖裡一般冷。
她的手一鬆,手機掉在床上,屏幕朝下蓋在了床上,房間裡僅有的一點光亮瞬間沒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她身體僵硬地下床,甚至連鞋都顧不上穿,就打開門跑了出去。
她神情恍惚地走到樓梯口,剛要下去,對麵儘頭的房間門忽然打開,一個人從裡麵出來朝她走來,不由分說地把她拉了過去。
“砰”一聲門被砸上,歲汭看著王菁榭問:“你要去乾什麼?”
燈光下王菁榭的臉慘白得嚇人,她一雙眼睛失神地看著歲汭,顫抖著聲音開口:“蘇欣然死了。”
“我當然知道。”歲汭皺著眉頭看她。
王菁榭似乎被歲汭平淡的語氣詫異到,她不敢置信地開口:“死了,我說她死了!”
歲汭的眼底閃過不耐煩:“熱搜都掛了一個多小時了,我當然知道她死了,所以呢,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王菁榭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歲汭,“如果你沒有把那些東西發到網上,她就不會……”
歲汭打斷她:“你弄清楚一下,蘇欣然是自鯊的,她心理承受能力不行,關我們什麼事情。何況,如果真的要怪,那也得怪你,照片是你給我看的,也是你發給我的,討厭蘇欣然的是你,可不是我。”
王菁榭神情錯愕地看著歲汭:“什麼叫做我發給你的,我什麼時候發給你過。”
歲汭看著王菁榭的表情,仿佛覺得有趣一般地笑了一下,他拿出手機,點開兩個人的聊天界麵給王菁榭看:“你看,可不就是你發給我的。”
“怎麼可能!我那裡沒有這個記錄!”
如果她手機裡有這段記錄,她不可能會看不到,後來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你手機裡的記錄被我刪了,當然沒有,但隻要我手機裡有,你就是罪魁禍首。”歲汭說著,對王菁榭笑得一臉無辜。
“你!”王菁榭氣得漲紅了臉,剩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對方忽然又轉變了一個態度。
歲汭拉住王菁榭的一隻手,說得誠懇:“菁榭,我沒有要威脅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做這些的初衷是為了幫你,現在我們兩個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你能明白嗎?”
王菁榭沒再像昨晚那樣被歲汭說動,她一把甩開歲汭的手,滿臉的憤怒。
歲汭似乎也不太在意,他繼續:“誰也沒想到蘇欣然會死,可既然她都已經死了,你現在要去乾什麼?要去告訴大家,是我們把她的照片放到網上的,然後讓所有那些本來罵過他們的人來罵我們?”
王菁榭僵硬著臉說不出話。
歲汭繼續道:“你還想要在娛樂圈混嗎?如果還想的話,最好思考清楚,人死了已經挽回不了了,可如果你把照片的事情說出去……”
他說到這,忽然停頓了一下,靠到王菁榭耳旁,用一種無辜又脆弱的語調開口:“萬一我承受不住網絡暴力,也自鯊了呢?你難道還想再看著一個人,因為這件事情失去生命?”
王菁榭一臉複雜地看著歲汭,儘管臉上依舊滿是怒意,但是明顯沒了方才剛進屋時的蠻橫。
歲汭見狀,又一次拉住她的手,道:“菁榭,這件事情我們都不是故意的,誰也不會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答應你,到時候在欣然的葬禮上,我一定會好好懺悔,向她道歉,這件事情,就讓我們一起咽進肚子裡,好嗎?”
王菁榭再一次甩開了他的手,僵著一張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