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白這一次很快地點了點頭,本來就張著的手臂又張開了幾分,而後又往牆邊小邁了一步。
沈可衍將藤白細小的動作收進眼底,沒有猶豫地跳了下去。
藤白很穩地接住了他,沈可衍的腳甚至都沒有碰到地上,一點也不疼,但眼淚還是沒忍住從眼眶裡跑了出來。
沈可衍以前總是覺得,他不是怕疼,他就是愛哭。
小時候浸泡在愛裡被嬌養的那幾年,他也不隻是疼了會哭。
委屈了會哭,玩具被搶了會哭,爸爸媽媽有時候忙要他一個人睡在家裡,他也會縮在被子裡哭。
他就是愛哭。
隻是後來委屈多了就感覺不到委屈了,身體上的疼仿佛也就此被放大,就隻是會在疼的時候哭了。
沈可衍把腦袋深埋進藤白的懷裡,忍了一會才管控住眼淚。
他沒動,藤白也沒動,就那麼安靜地抱住他。
就這麼過去好半天,沈可衍仍然腦袋塞在藤白懷裡沒動,但開了口。
他說:“還是崴了,你背我回去可以嗎?”
根本沒機會給他崴腳,但藤白還是小心地把他放到了地上,而後背過去,在沈可衍麵前蹲了下來。
沈可衍趴到藤白背上,藤白就起身背好了他,而後慢慢地朝巷子外走去。
沈可衍抬手摟住藤白的脖子,腦袋靠在藤白背上,聽著巷子裡安靜的腳步聲,忽然就想。
那天他第一次翻.牆,扭了腳在巷子外哭的時候,藤白是不是就想像現在這樣,到他麵前來背他。
他想不出來藤白那次為什麼會在,也想不出來藤白那時候是站在哪裡看的他。
就像他想到現在也始終想不出來,究竟他生活的哪處軌跡上出現過藤白。
他怎麼可以這樣。
——
沈可衍沒讓藤白背著走一路,畢竟這不是到附近的小區,從學校走到他們現在住的地方,至少要走上一個小時。
走到半路兩人打了車,到家時還是十一點多了。
沈可衍難得一次回去家裡的客廳燈沒開,他進門後看到門口沈明晉的鞋,猜想沈明晉應該是睡了。
可能是因為昨晚一整晚沒睡,沈可衍今晚到家後就有些困倦。
他進屋打算拿換洗睡衣睡覺的時候,發現原本放在浴室裡的睡衣不見了。
沈可衍反應了兩秒,出了臥室,果然在客廳的大陽台裡看到了晾乾的睡意。
沈明晉不會手洗衣服,一般都用的洗衣機,估計是以為他今晚不會回來了,就把他的睡衣拿走洗了。
沈可衍太久沒在家裡長住,睡衣就那麼一套在家裡。
他過去摸了摸,還是濕的,隻要回了房間打開衣櫃翻找還有沒有適合睡覺的衣服。
衣櫃裡的衣服基本是是初中以前的,他的個子是從初中開始拔高的,高一高二那兩年也一直在長沒有停,初中很多衣服基本上都不能穿了。
他翻了半個衣櫃,才找到一件比較寬大的短袖,往外抽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了旁邊的一件衣服。
是一套藍色的睡袍,很小,一看就是七八歲的小孩子穿的。
這套睡袍是沈可衍媽媽給他買的,因此他穿了很多年,直到穿到原本到腳踝的睡袍快到大腿.根,他才沒再穿過這件睡袍。
不能穿以後他也沒有丟,就一直在衣櫃裡放著。
睡袍被拉出來掉在地上,沈可衍反應過來迅速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頭的灰正打算疊好放回去,視線忽地落在了睡袍的紐扣上麵。
小孩子的睡袍很可愛,毛茸茸的,藍色為底畫了幾隻黃色的恐龍,因此睡袍的紐扣也是黃色的,毛茸茸的一個個小球,被縫在紐扣上頭。
因為存放時間太久,小球的顏色看著有點舊,毛也被壓扁了,原本八個紐扣對應的八個小球也隻剩下七個,最底下的那個不見了,上麵甚至還殘留著斷了的線頭。
沈可衍對這個還是有印象的,因為經曆比較深刻。
他蹲在空調機箱上那天晚上,身上穿的就是這件睡袍。
那時候發了三天燒,出院的時候大樹爺爺給他買了套新衣服,將這套睡袍給他的時候,上麵的球就已經掉了。
因為他那時候很愛惜這件睡袍,因此小時候發現球掉了還難過了很久。
所以他敢肯定,睡袍上的小球就是在那幾天掉的。
沈可衍從記憶裡出來,盯著此刻腿上放著的小睡袍和睡袍上的黃色小球,腦子裡不自覺地閃過那天藤白房間裡那隻銀色盒子裡掉出來的黃色小球。
他低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