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州山水秀麗,靈秀風韻聞名天下。
前幾年賀神祭祀的名聲在各地傳開了之後,不少人特意趕來繁城一睹風采。
祈桑坐著原星岫的馬車,提前三日便到了當地客棧。
省下的車馬錢,他買了點當地小吃分給同行幫忙的一眾人。
原星岫嘴裡嚼著話梅乾,還酸溜溜說。
“這是單我有的,還是大家都有的啊?”
祈桑輕快回答:“少爺放心,我從不厚此薄彼,當然是大家都有的啦。”
連拉車的那匹馬,他都買了點草飼料呢。
原星岫憤憤嚼了一口話梅乾。
隨後被話梅核咯到,捂著牙無聲哀嚎。
賀神祭祀在即,周邊所有客棧的下房和中房都沒了。
幸好裕州當地官員對賀神祭祀很重視,聽聞此事,直接給祈桑定了間上房。
祈桑很驚喜,倒是原星岫撇撇嘴,覺得自己少了個在朋友麵前表現自己的機會。
想到這,原星岫還有些委屈。
本來祈桑就不怎麼拿他當朋友,這下肯定更覺得他沒什麼用。
接下來的時間,祈桑一點都沒閒著,都用來排練祈桑舞了。
負責指導祈桑的舞娘嘖嘖驚歎,“從未見過像小公子這般有天賦的人,從前不曾接觸過舞樂,短時間內竟能學到如此地步……尤其是這一手劍花,竟比我舞得還好。”
祈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姐姐,我練過劍的。”
舞娘隻當他是自謙,雖不相信,卻也覺得對方實在是率直可愛。
早就聽說這位小公子出身鄉野,能識字已經是托了村裡有個秀才的福,怎麼可能會練劍呢?
*
賀神祭祀當天,萬人空巷。
當地的人,不管信不信仰神明,到了這天都會出來湊湊熱鬨,沾點喜氣。
本就擁擠的長街更加人滿為患,許多人有目的地往一個方向走。
——今日會表演祈桑舞的賀神祭台。
論起最佳觀賞位,還得是祭台對麵酒樓的二樓。
能在這天搶到這個位置的人,非富即貴。
此時,裡麵正坐著兩個人。
兩人雖衣著低調,卻難掩身上從容的貴氣。
其中一人搖著折扇,笑眯眯道:“天承門上常年落雪,偶爾也得下山看看凡間春光。”
這名男子一身月藍色長袍,搖動折扇時,風姿卓然,氣度不凡。
與他同行之人一身白衣,長發用玉冠簡單束起,氣質冷然,臉上也沒什麼明顯的情緒起伏。
“為何同樣是靈力聚集之地,劍潮宗四季如春,雲渺山就冰雪覆蓋?”
顧滄焰歎息於謝亭玨的固執。
“師弟,我早就回答過你,這是天命。”
雲渺山與劍潮宗所在的流春山同為靈力聚集之地,是最接近天地意識的地方。
兩座山頭的差異,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天道對某一方的偏愛。
得到了回答,謝亭玨繼續忽視顧滄焰,將目光投到窗戶之外。
顧滄焰故意板起臉,“師弟,你若真不想隨我出來,大可直說。”
謝亭玨隨意瞥他一眼,當即站起身,就欲離去。
“哎哎哎!”顧滄焰連忙攔住對方,“世人若知,霄暉仙尊是這麼一個無趣的人,怕是會失望吧。”
謝亭玨反唇相譏,“世人若知,天承門掌門閒成這樣,才更會失望吧。”
天承門傳承數百年,掌門顧滄焰從麵容上看卻很年輕。
眼底深處透著溫和的笑意,更讓人生不出畏,隻有打心底的敬。
同樣是大乘後期,顧滄焰成名可比謝亭玨早得多,然而現在眾人卻更尊敬謝亭玨。
有人揣測謝亭玨風頭太盛,顧滄焰可能會打壓猜疑。
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兩人師出同門,籍籍無名時便一同在仙魔戰場上殺敵。
情誼深厚,非尋常人能比。
“非也。”顧滄焰搖開折扇,端的是清風朗月之態,“我不過是來看看,我兩個徒兒下山遊曆得怎麼樣了。”
順著顧滄焰的目光,謝亭玨看向樓下兩名腰懸長劍、衣著純白道袍的男子。
其中一人表情生動,從停下腳步開始,嘴巴就沒停過。
從街頭的冰糖葫蘆,聊到巷尾的掉渣餅子,最後感歎李記燒餅好吃。
另一人麵容冷肅,沉默寡言,時不時附和一聲。
細看卻發現,他早已神遊天外,貌似聽得認真,實則發呆很久了。
祝言鬆絲毫沒發現他的聽眾已經開始發呆,仍然興致勃勃:“顧師兄,你聽說沒,今日表演的是個男子。”
顧程鏡對這件事不太熱衷,“嗯”了一聲,“不曾關注過這些。”
“顧師兄,這祈桑舞曆年來都是美人跳,你現在嘴上說不在乎,等下可彆看直眼了。”
顧程鏡仍然沒什麼興致,“都是男子罷了,沒什麼好看的。”
一聲鑼響,敲鑼人響亮的嗓門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中央的木台之上。
最期待看到表演的祝言鬆因為個子矮,淹沒在人群裡,使勁蹦躂才看得見。
反倒是一直說不在乎的顧程鏡,因為身量高挑,將台上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幕後絲竹之樂錚然而響。
一開頭便是塞外金戈鐵馬的崢嶸,黃沙卷地,草木飄搖。
然後樂聲陡然轉為柔和調,像是一縷月光照耀在荒涼的沙地上。
踏著鼓點,祈桑從幕後走到台上。
甫一露麵,便牢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還喧嚷非凡的人群,在他出現之後,吵鬨聲瞬間小了很多。
祈桑穿著一身火紅色的廣袖袍,麵上覆著薄如蟬翼的紅色麵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