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桑看出了他的壞心情,沒有拒絕,“好哦。”
原星岫糟糕的心情好上了幾分,原本抿緊的嘴唇也放鬆了一點。
……至少在某些方麵,他還是可以幫到祈桑的。
祈桑問:“原哥,我們算是朋友嗎?”
原星岫又恢複那副大少爺做派,“怎麼,我是什麼大善人嗎,見著個病人就發參湯?”
祈桑坐姿很端正,身上明豔灼人的紅色舞衣已經換下來了。
他換了一身竹青色的長衫,是廉價的料子,普通的紋樣,卻被他穿出了錦衣華服的感覺。
明明出身鄉野,祈桑身上卻有股金玉也堆砌不出來的獨特氣質。
是春日溪流裡的那捧桃花,溫柔多情,卻隨流水遠去,抓不住而念念不忘。
“那原哥,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高興嗎?”祈桑拿原星岫的話堵住了他,“是你說我們是朋友的,我當然要關心你。”
原星岫噎了噎,泄氣地往祈桑對麵一坐。
“我就是覺得,我好像什麼也乾不成。”
祈桑手臂撐在桌上,掌心托腮。
“怎麼會呢,原少爺你超厲害的。”
“你也說好聽話哄我是吧?”原星岫扯了扯嘴角,“我總以為自己很厲害,但到頭來,原來誰都幫不到。”
“我沒有哄你。”祈桑說,“原少爺能有一顆慈悲心,已經很了不起了。”
“一年前闕鎮怪病橫行,不少人染上了怪病卻沒錢醫治,是原少爺派人拿錢買藥材,發給了我們。”
原星岫注意到了關鍵詞,“我們?”
“對。”祈桑點了點頭,“那時你發的藥材,我也為家裡人領了一份。後來你走鏢,一到桃花村我就認出你了,原家那名心善的小少爺。”
一年前祈桑為家裡人領了藥材,半年前原星岫機緣巧合到了桃花村,卻沒見到他口中的“家人”,隻見到一身白衣的祈桑。
看來沒能熬過那場怪病的,就是祈桑的哥哥了。
祈桑手指在桌上倒扣的杯子上畫圈圈,語氣漫不經心的,聽不出什麼悲傷的情緒。
但原星岫知道,祈桑肯定是難過的。
於是原星岫大手一揮,用力拍了下祈桑的背。
“走,少爺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麼吃什麼!”
祈桑被拍得往前一倒。
“……謝謝。”
沒想到原哥的手勁還挺大。
*
翌日,客棧門口。
顧程鏡和祝言鬆準備回天承門了,祈桑來送他們。
祝言鬆前一日東西沒收拾好,出來得晚了一些。
所以門口隻有顧程鏡和祈桑兩人站著。
為了不讓氣氛陷入尷尬,祈桑主動找話題。
“昨天顧仙長給的桂花糕特彆好吃,不知道是哪家鋪子買的?”
雲渺山的人都覺得顧程鏡是一個正直老實的人,這句話對了一半。
大師兄的確不擅長撒謊,但他會睜眼說瞎話。
“昨日閒來無事,街上隨意逛逛,具體的鋪子記不清了。”
祈桑有點失落,“好吧。”
姍姍來遲的祝言鬆一出來,就聽到這段話。
絕不錯過一場聊天的他興致勃勃問:“你們在聊什麼呢?”
顧程鏡欲言又止,沒來得及阻止祝言鬆說話。
他撓撓鼻子,已經預料到之後的尷尬場麵了。
“顧仙長昨日給了我一包桂花糕,可好吃了,我問問是哪家店的。”
聽完祈桑的話,祝言鬆臉上的笑消失了:“……”
祝言鬆臉上擠出一個不算和善的微笑。
“顧師兄,昨日你什麼時候買了桂花糕?”
顧程鏡揉了揉鼻子,表情訕訕。
祝言鬆:直視我,師兄!
顧程鏡沒有回答,並且選擇了轉移話題。
“天色很晚了,我們先趕路吧。”
祈桑看了看頭頂正午的大太陽,決定不糾結仙長的話。
他主動告彆:“兩位仙長,有緣再見。”
無論聽了多少遍,祝言鬆還是會對彆人叫他“仙長”這件事心潮澎湃。
“不必言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們天承門弟子應該做的!”
祈桑有些詫異,“兩位仙長是天承門的弟子?”
仙門百家,沒想到這麼巧,遇到的就是天承門的仙長。
祝言鬆知道外界對天承門的評價極高,不由有些得意。
“正是,哼哼,我可是掌門的親傳弟子。”
祈桑露出一點崇拜的表情,令祝言鬆愈發得意。
“說來也不怕兩位仙長笑話,我打算參加天承門的弟子大選。”
一直沉默的顧程鏡這時候抬起了頭。
“既然順路,不如……”
我們捎你一程。
禦劍飛行,幾日的路程能縮短到半日。
祝言鬆也興致勃勃,“我來帶你吧,我禦劍穩。”
正好在路上講講某個小人,拿他的桂花糕借花獻佛。
出乎兩人的意料,祈桑搖了搖頭,拒絕了。
祝言鬆不解,“就是順手的事。”
祈桑眼睛裡盛著笑意,令人見了不由沉心靜氣。
“淼州山高路遠,這一路種種亦是曆練。若是有緣,我能上山,再找機會拜謝兩位仙長。”
祝言鬆深吸一口涼氣。
“你這句話好帥,教教我……”
顧程鏡單手捂住了祝言鬆的嘴,不讓他再發表丟天承門顏麵的言論。
“祈小公子,有緣再會。”
原星岫恰巧從客棧裡走了出來,有些不滿祈桑一直看著那兩人的背影。
他雙手托住祈桑的臉頰,讓他的腦袋轉向了自己這個方向。
“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祈桑往後一仰腦袋,掙脫了原星岫的魔爪。
“對,賀神祭祀也結束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可不想因為遲到落選。”
原星岫用力清清嗓子,很明顯有話要說。
“就,那什麼……”
祈桑偏過頭,如玉的皮膚被陽光照得透白。
因為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又添了一抹薄紅。
“怎麼啦?”
原星岫迅速說完接下來的話。
“天承門的大選,我和你一起去吧!”
祈桑有些意外,卻沒有問為什麼。
既然原星岫這麼說了,必然是已經下定決心了。
“好啊,我們一起。”
春三月,朗日天,風拂人麵。
十七歲的少年語氣淡淡的,好像兩人一起結伴求仙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
原星岫原本不安的心,隨著這肯定的回答安定了下來。
“我爹不同意我去,侍衛和錢都沒了,你到時候彆嫌我麻煩了。”
“不會嫌你麻煩。”祈桑語調輕躍,“因為我們是朋友呀。”
原星岫在心口琢磨了下“朋友”這個詞,心口有些發熱。
原星岫怎麼也壓不下不住上揚的唇角,乾脆就不忍了,大大方方笑了出來。
祈桑不明所以,有些茫然,但還是跟著笑了出來。
原星岫覺得自己這時候,高興得可以作一篇詩出來。
就叫《與吾友祈桑同遊繁城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