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祈桑站起身,順帶拍落身上的薄雪。
雪獸小腿撲騰撲騰也站了起來,急切地往祈桑的方向小跑幾步,似乎是害怕被人丟下。
下一刻,雪獸突然騰空。
——它被祈桑抱了起來,放進了懷中。
“走吧,等上了山,就有人能救你了。”
祈桑想得很簡單,自己不可能無限製地給雪獸喂血,否則還沒上山,自己就要因為失血過多暈倒了。
隻要上了山,還怕那麼大一個門派救不了一隻小靈獸嗎?
至於這隻雪獸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象……
雪獸抖了抖耳朵,仰頭望著祈桑的臉。
厚厚的毛顯得它臉圓圓的,拋去嗜血的習性,還挺可愛。
祈桑一把將雪獸的腦袋按進懷裡。
“好好待著,你毛厚,也給我暖暖。”
是幻象的話,暖暖手也不錯。
雪獸“嗷嗚”叫了一聲,毛茸茸的腦袋頂了頂祈桑。
其實雪獸一點也不暖和,它天生就像塊冰,凍人的很。
“一個幻境,搞得這麼真實乾什麼。”
祈桑抱著雪獸繼續往上走,話是抱怨,手卻一點沒鬆。
走到第兩千階時,耳邊掠過什麼聲響。
雪獸咬了咬祈桑的衣服,後者歎了口氣,“有完沒完啊。”
循著聲響走過去,入目是一個巨大的祭壇。
祭壇周圍滿是乾涸的血跡,粗長的鐵鏈從東南西北四根立柱上蜿蜒而出,鎖住了祭壇中央的一隻紅色的小獸。
和通體雪白,漂亮乾淨的雪獸不同。
這隻小獸身上全是血汙,頭上長角,口中是獠牙,雖然身形小巧,卻實在和“可愛”搭不上邊。
竹簡又開始發熱,祈桑拿出來一看,上麵的話令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曜獸,曾為四害獸,殺之取血,可緩解嚴寒症狀。”
雪獸看不懂上麵的字,看見祈桑露出一種奇怪的笑,隻能疑惑地“嗷”一聲。
“這是擺明了告訴我們,可以靠殺曜獸上山嗎?想不到天承門還是個主殺的門派。”
祈桑走到曜獸身邊,警覺的小動物立馬清醒過來,對著他齜牙咧嘴。
祈桑逗了兩下曜獸,“真凶啊,會咬我嗎?”
雪從天空飄落,落在曜獸身上,瞬間被融化蒸發。
曜獸看著很暖和,它的血一定更加溫暖。
手上的竹簡不知何時變成了長劍。
一切都在催促祈桑,讓他趕緊殺了這隻曜獸取暖。
祈桑微微一笑,一劍劈出,劍風冷冽。
雪獸焦急地叫喚,急得想要從祈桑懷中直接跳出。
曜獸卻一動不動,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祈桑。
長劍鏗然劈斷一條鐵鏈,反震讓祈桑虎口發麻。
接下來連劈三劍,將剩餘的鐵鏈也一並劈斷。
長劍驟然消失,重新變回竹簡。
祈桑一點也不害怕曜獸的猙獰麵孔,手臂一伸,像拎小狗崽一樣,把曜獸拎了起來。
“四害獸?就這?還沒我們村口的阿黃凶。”
敢把束縛曜獸的鎖鏈斷開,祈桑並不是憑著沒由來的熱血。
他觀察過,四周雖然滿是血汙,但大部分都是從祭壇上流下來的。
而且在自己靠近曜獸時,後者雖然一直作出威脅狀,卻始終沒有移動。
祈桑猜測,是因為它的腿受傷了。
在把曜獸拎起來後,它腿上的傷口霎時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傷口是被撕咬出來的,現在還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書上說的居然是真的。”祈桑看著傷口,“曜獸被稱為四害,是因為它妖化後的破壞力極大,但是曜獸的本性並不喜歡傷人,所以在徹底失去理智前的最後一刻,會用牙齒撕咬自己的血肉,讓自己陷入虛弱狀態,回到幼年體。”
但是曜獸的“溫柔”一般隻能換得苦果。
曜獸的角、爪、皮毛,妖核,在黑市上價值萬金。
“你這樣子,倒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神諭也是這樣凶巴巴,容易炸毛的樣子。
說起來,神諭好久沒出現了。
不過,神諭從前也有過十天半個月不出現的情況,祈桑倒也沒太在意。
真要說,作為“神諭”,天天閒的沒事亂溜達才是怪事吧。
嗯,小雞燉菌子做得那麼好吃,更奇怪。
祈桑避開曜獸的傷口,把它攬進懷中,順手從自己沒愈合的指尖上擠了幾滴血喂給它。
“一起走吧,放著你不管,你這個傷會死吧。”
曜獸本就是個表麵凶狠,實則溫柔的性子,察覺到祈桑沒有惡意,也漸漸收斂起獠牙。
雪獸軟軟地“嗷嗚”一聲,似乎在歡迎曜獸。
曜獸搖搖尾巴,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看著兩隻小動物互動的樣子,祈桑覺得自己有點傻。
此處是天承門的幻境,這兩隻小妖必然也是幻覺,自己何必浪費時間把它們帶走呢?
不過……
祈桑給兩隻妖獸一隻一個腦瓜崩。
做都做了,何必再瞻前顧後,趕緊上山才是正經事。
也許是曜獸滾燙的身軀起到了一點作用,祈桑的身體暖和些許。
但很快,這點暖意就隨著更大的風雪消散。
又走了九百階,三千階隻餘下一百階。
祈桑的嘴已經被凍紫了,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了。
他的手腳克製不住地發抖,但本人絲毫沒有察覺。
一百階,五十階。
在最後十階時,祈桑踩了濕雪,克製不住地摔倒在地。
已經僵硬的身體無法再站起來,更糟糕的是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隻剩下十步之遙了。
祈桑覺得自己的昏迷來得太過蹊蹺。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目前這種情況有些極限,但還不至於暈倒。
不甘心。
怎麼能甘心。
祈桑拚儘全力睜開眼睛,伸出手往前爬了幾個台階。
因為太過用力,指尖被磨出了血。
兩個小妖因為他摔倒,從衣服裡滾了出來。
曜獸拖著傷腿爬到祈桑麵前,一雙眼睛霧沉沉的。
它看起來那麼脆弱,那麼狼狽,好像一隻手就可以捏死。
祈桑伸出手,搭在曜獸的脖子上。
——隻需要扭斷它的脖子,飲下曜獸的血,就可以抵禦寒冷。
曜獸仿佛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沒有躲避。
雪獸不安地叫了一聲,蹭了蹭祈桑的臉。
被稱為“四害之一”的曜獸此刻看起來這麼脆弱,它的皮毛柔軟,眼瞳烏亮。
如果遮掉那張露著獠牙的可怖麵容,它和一般的凡寵沒有任何區彆。
祈桑倏地笑了,虛虛搭在曜獸脖頸上的手驟然放鬆。
他的手慢慢向上抬,放到了曜獸毛茸茸的腦袋上。
很慢,卻很溫柔地揉了一下。
隨後,祈桑被卸了全身力氣。
眼前徹底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