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初春乍暖還寒,謝亭玨身上披著厚狐絨披風,看著就很暖和。
與之相對的,他的語氣冷淡冰涼,聽著就冷。
“宣讀規則之時,不可交頭接耳……也不可距離過近。”
祈桑看著自己和原星岫之間肩碰肩的距離。
原星岫看了看祈桑,又看了看謝亭玨。
祈桑:“……”
說的就是我們吧!
雖然不知道謝亭玨為什麼刻意強調距離,但出於尊重,兩人還是錯開一點距離。
下一刻,謝亭玨開始宣讀第三輪的試煉內容。
漂浮在空中的紙有半臂長,顯然內容不少,可謝亭玨掃了一眼,就將紙收了起來。
天承門的弟子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張楮紙,其上用小楷端端正正寫著幾處地名。
謝亭玨言簡意賅,“三日內,從上麵自選一處,完成試煉,獲取一株夜流光。”
這幾處地名有些比較好理解,例如靈圃,後山,弟子居。
從地名就可以猜出,任務的內容應該相對而言比較簡單。
除去這些地名,剩下的就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有人弱弱舉手:“仙尊,這個浮雪殿和英華殿什麼的……”
好像是天承門各位尊者的大殿名字吧?
謝亭玨不喜多言,一旁的弟子接了話。
“本次大選有四位尊者參與,除了霄暉仙尊手中僅一株夜流光,其餘三名尊者手中各有兩株。”
在場剩餘入選者逾百名,可獲取的夜流光卻隻有三十株,還有幾株在幾位尊者手中。
如今還留在場上的都不是蠢人,他們都猜出了各位尊者手中的夜流光有特殊之處。
隻是……猜出了是一回事,敢不敢去挑戰尊者的試煉,又是另一回事了。
謝亭玨麵色如常,等眾人的竊竊私語慢慢止息,看了眼日晷的晷麵。
“半刻鐘後,此輪試煉正式開始。”
沈紈原先在人群的另一邊,見謝亭玨離開,立馬推開人群往祈桑這走。
人高馬大的少年,三兩下就把彆人撞開來了。
“桑桑!你等會要去哪啊,我看那個靈圃的很簡單,估計有不少人會選。”
原星岫不知道兩人怎麼認識的,但聽見對方熟稔的語氣就覺得煩。
叫桑桑?這人和祈桑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這麼自來熟。
祈桑非常禮貌地回答:“沈公子,我打算去浮雪殿。”
沈紈原先打了千萬句腹稿,誰知後者這麼坦誠,反而讓他猝不及防。
“桑桑,你若想賭一把,不若選藥尊?”沈紈故意左看看右看看,附耳對祈桑道,“聽說霄暉仙尊脾氣可差了,出的題目肯定也很刁鑽。”
祈桑搖搖頭,婉拒對方的好意,“多謝沈公子,我還是決定賭一把試試。”
他雖知自己天賦有限,但讓他心甘情願泯然於眾,也是絕不可能的。
“行吧。”沈紈很知分寸,不再多言,“我準備去藥尊那,與你就不順路了。”
原星岫在一旁看著兩人的互動,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祈桑的優秀他早就在賀神祭祀見過了,當初想要與他一同踏入仙途,也是為了追趕祈桑。
如今熱血消退,他才看得清自己與祈桑的差距。
不可逾越的天塹橫跨在二人中央,雖然他們一路走來都是並肩,卻在某些時刻被徹底隔開。
原星岫並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他收拾了一下心情,並沒有因為沈紈不俗的氣質生畏。
“這位……沈公子?不巧,我也準備去藥尊那試試,不如同行?”
此次參與外門大選的長□□四位。
除卻謝亭玨,鳴鳳殿的鞠孤嵐隻收女弟子,無極殿的費正青主煉器,藥尊則醫毒雙修。
原星岫對自己極有自知之明,煉器是必然沒有天賦的,隻能賭一把藥尊那了。
其實,原星岫一沒有祈桑的天賦,二沒有沈紈的好基礎,他完全可以選擇“靈圃”那種看起來更簡單的任務。
但他明白,如果自己選了那個任務,就算僥幸進入天承門,未來也會和祈桑天差地彆。
……未來,他們就再沒可能像如今這樣親近了。
沈紈甩開折扇,微微扇風,風流恣意當世無雙。
“那可真是巧了。在下晉州萬寶閣,沈紈,不知公子名諱?”
“裕州原氏,原星岫,幸會。”
原氏?
沈紈笑得不露破綻。
聽聞十幾年前一場大火,令原氏聰慧的幼子變得魯鈍。
如今看來,這原星岫除了沒什麼眼力見,倒還不算傻。
兩人互相拱手行禮,對視間頗有針鋒相對的緊張感。
半刻鐘一到,祈桑立馬推著兩人往人群外走。
“我們有半程順路,一起走吧。”
祈桑站在兩人中間,突然沉默一瞬。
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麼高啊!原本身邊隻有原星岫還好,如今來了個沈紈,還是比自己高的。
原星岫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如今你才十七,我十七的時候未必有你高。”
這話誰都能聽出來是安慰,但祈桑還是感覺自己好受了許多。
“謝謝你啊,原哥。”
沈紈安靜地走在祈桑的另一邊,等到了分岔路口才開口:“桑桑,我們到這便要分開了。”
祈桑點點頭,揮揮手:“再見,沈公子,原哥。”
原星岫撇開了頭,忍不住頂了下腮,掩飾自己暗爽的情緒。
——祈桑叫他沈公子,叫我原哥誒!我就知道在祈桑心裡,我才是他最好的朋友!
*
祈桑到浮雪殿就發現此地與外界的不同了。
外界初春,陽光普照下來,氣溫卻還是很低。
浮雪殿內亦是春,卻是晚春夏初。
暖洋洋的太陽照下來,舒服得讓人忍不住眯起眼。
謝亭玨坐在棋盤前,手執一枚棋子,盯著棋盤許久卻沒落下。
祈桑本欲行禮,卻被對方打斷:“不必行禮,坐我對麵吧。”
見對方神態放鬆,祈桑也不一板一眼,一下就坐在了對麵的椅子上。
“我鄉裡的哥哥曾說,霄暉仙尊平生不善對弈,現下看來,是以訛傳訛了。”
謝亭玨隨意落下一棋,祈桑還沒來得及看清棋局,棋枰上的棋子便被儘數撥亂。
“坊間對我的傳言不可儘信,我隻是不喜對弈。”
“我明白,三人成虎嘛。”
謝亭玨流雲般的廣袖沿著桌沿垂下。
他的手臂搭在桌上,“陪我來一局吧。”
祈桑沒有拒絕,但是提前說:“仙尊,我隻隨家裡的哥哥學過皮毛。”
不知道是不是祈桑的錯覺,謝亭玨看起來放鬆了許多。
“無妨,這隻是獲取夜流光的其中一環,輸贏無礙。”
祈桑也放下了心,他是真不會。
當時蕭彧教他下棋,隻教了一天就不教了。
謝亭玨顧念祈桑初學者的身份,讓他執先手。
祈桑謹慎地落下一子,開局天元,謝亭玨的沉默震耳欲聾。
謝亭玨:“……”
他思索一瞬,謹慎落子。
兩人就這麼有來有回,下了數十回合。
祈桑從最初的緊張,逐漸變得認真,覺得兩人頗為勢均力敵。
……
不對,勢均力敵?
祈桑下棋的手停了下來。
為什麼仙尊會和他,勢均力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