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不再找沈銀翎,隻將她晾在那裡。 這一晾就是兩個月,已經臨近端陽節了。 東宮書房,窗外的石榴花漸漸開得熱鬨,沉甸甸紅豔豔綴滿了枝頭。 陸映批著折子,聽見外麵傳來鬨哄哄的聲響,許久也不見靜下來。 他寒著臉:“桂全!” 桂全連忙捧著拂塵從外麵進來,戰戰兢兢跪倒在地:“殿下有何吩咐?” “外麵在鬨什麼?” “啟稟殿下,再過兩日就是端陽節,太子妃招呼良娣、美人、寶林等姬妾們包粽子呢,說是端陽節晚上要在東宮舉辦夜宴,請殿下吃她們親手包的粽子!” 桂全一邊稟報,一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這兩個月以來,太子殿下的脾氣每日漸長,也不愛召人侍寢,成日待在書房或者朝堂。 從前批折子時專心致誌,根本不會被外界的聲音乾擾,今兒卻連遠處的動靜都能聽見。 桂全忍不住猜測,太子的變化或許和沈夫人有關。 據他所知,德順曾替太子跑了幾趟高家,想請沈夫人前往沈園和太子相聚,卻都被沈夫人以風寒入體為由拒絕了,想必太子這是惱羞成怒了。 太子整日不快,連帶著他們這些底下的人也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他想著,越發恭敬:“提起端陽節,宮裡賞賜了好多粽子、香囊、雄黃酒,殿下可要派人送一些去高家?” 陸映麵無表情地瞥向他。 桂全連忙伏低身子:“倒不是為了沈夫人,而是因為那高征乃是您親自從甘州調到京城任職的,奴才聽聞他這段時間事必躬親謹言慎行,是塊當官的好料子。端陽節賞他些東西,也不足為奇。” 書房陷入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桂全才聽到一聲冷淡的“可”。 他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去辦了。 藕花巷。 高家也在準備過端陽節。沈銀翎向來懶得插手這些庶務,隻握著團扇靠坐在廊廡的搖椅上,慵懶地看著一樹石榴花。 高征負著手立在回廊邊。 石階上落滿了石榴花,他看見日頭透過青蔥樹葉照在沈銀翎的臉頰上,她的肌膚白得發光,似乎連每一根頭發絲都在發光,銀線刺繡山茶花的石榴紅薄紗大衫逶迤曳地,香妃色的上襦無意識地滑落肩頭,露出綿白嬌嫩的半抹渾圓酥胸。 高征從沒有見過這麼白的女人。 小羊羔似的細膩嬌嫩。 據他觀察,太子已經很久沒來找過她了。 她是被拋棄了嗎? 他的喉頭忍不住上下滾動。 他不嫌棄沈銀翎是被太子拋棄的女人。 他願意接納她。 高征鼓足勇氣走上前去。 初夏的風帶來女人身上的幽香,比石榴花香還要好聞。 高征沉醉道:“沈姑娘。” 沈銀翎回過神,注意到高征落在自己胸脯上的視線,淡然地拉攏上襦:“何事?” 高征氣息紊亂,耳根子逐漸泛紅。 這個女人就連聲音也如此動聽,好似春風吹過小池塘,細雨拂拭碧波蓮葉。 他穩了穩心神,柔聲道:“快到端陽節了,我想問問沈姑娘可有什麼想吃的東西?但凡我能在京城買到的,我一定給你買回來!” 沈銀翎輕哂:“不必拐彎抹角,你想說什麼?” 高征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太子殿下很久沒來找過你了。” “所以?” 高征咽了咽口水,捏緊雙拳:“我想告訴沈姑娘,如果太子殿下不要你了,高某不才,願意代替太子殿下保護沈姑娘,一生一世對沈姑娘好!” 他豁出勇氣看了一眼沈銀翎,臉頰逐漸爬滿紅暈。 他繼續道:“高某與沈姑娘,原本就是拜過堂的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鳥,比起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東宮太子,理應是高某和沈姑娘更親近才是!” 沈銀翎笑出了聲。 她歪頭,朝他勾了勾纖細的手指:“你過來。” 高征紅著臉,毫不遲疑地俯下身去:“沈姑娘?” 蔥白的食指輕輕挑起高征的下巴,沈銀翎微微仰頭,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脖頸。 她曖昧地湊到他的耳畔,紅唇嗬氣如蘭:“高征,你是不是喜歡我?” 像是被一箭射中心臟,高征隻覺得自己的心“砰”的一下就炸開了花! 不巧,桂全領著兩個小太監,正捧著各種賞賜踏進後院。 剛一進來,就看見了廊廡下的這幅曖昧畫麵。 他猛地瞪圓了眼睛。 沈夫人和高征這是?! 難道他們…… 他驚恐不已,立刻提醒般重重咳嗽了幾聲。 高征呆呆愣愣的,整個人像是踩在了雲端,沉浸在溫柔鄉裡。 直到桂全大喝一聲“高大人”,他才猛然驚醒。 他腿軟地後退幾步,沒提防一個踉蹌驟然跌倒在地,腿間已是滑膩膩一片濕潤,生生弄濕了褻褲。 他又羞又臊,慌忙扯了扯袍裾借以遮掩。 稍微整理過儀容,他才紅著臉轉向桂全:“桂公公!” 桂全臉色難看:“這是殿下端陽節的賞賜。” 高征正要謝恩,桂全已經轉向沈銀翎:“沈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銀翎慵懶起身:“自然。” 桂全跟著沈銀翎踏進閨房,才愁眉苦臉道:“敢問沈夫人,您和高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銀翎取出一隻精巧的木匣:“我和高征是夫妻,怎麼回事不都是理所應當?” “這……”桂全快哭了,“您讓奴才如何回稟殿下呢?” “該怎麼回稟就怎麼回稟。”沈銀翎把木匣交給他,“拿去給太子交差。” 桂全帶著木匣回到東宮,跪在陸映麵前的時候,已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硬著頭皮:“殿下的賞賜已經送到了高家。奴才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殿下想先聽哪個?” “少故弄玄虛。” “是……” 桂全隻得硬著頭皮,如實稟報沈銀翎和高征在廊廡裡的場景。 聽見高征濕了褲子,陸映臉都黑了。 桂全趕在他發怒之前,連忙呈上匣子:“這是沈夫人托奴才帶給殿下的東西,想必是送給您的定情信物!殿下您瞧,沈夫人心裡果然還是掛念著您的!” 陸映勉強緩和了臉色。 他打開匣子。 匣子裡盛著各式各樣的珠釵首飾,全是他這幾個月以來送給沈銀翎的。 裡麵還附了一張字條,約他端陽節那日城南畫舫見,說是要談清楚以後互不往來兩不相欠的事。 石榴樹透窗而來的陰影,遮蔽了陸映的臉。 “沈銀翎……” 他生生將字條捏成了齏粉。 () xs。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