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刀也隻能轉身離開。
他理解身為指揮官的陸軍中校眼底濃濃的悲哀。
這位純粹的軍人,矢誌報國,參與淞滬會戰之前就已經給妻子留下一封令後世人僅觀之就目光瑩瑩的家書:
“吾妻愛鑒:日內即將率部進入滬凇參戰,特修寸箋以慰遠念。
我神州半壁河山,日遭蠶食,亡國滅種之禍,發之他人,操之在我,一不留心,子孫無噍類矣。
為國殺敵,是革命軍人素誌也;而軍人不宜有家室,我今既有之,且複門哀祚薄,親者丁稀,我心非鐵石,能無眷然呼!
但職責所在,為國當不能顧家也。老親之慰奉,兒女之教養,家務一切之措施,勞卿擔負全責,庶免旅人之分心也!”
做為丈夫、父親、兒子、國之軍人,陸軍中校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隻想為後世子孫們掙得屬於他們的未來。
哪怕是來四行倉庫之前,他已經深知自己和400之軍當為全軍之棄子,燃燒400餘生命的目的,不過是最高層的某些人為淞滬之敗進行最後的粉飾,甚至,連粉飾都算不上,隻能算是一種態度。
但他依然來了,義無反顧的來了,因為他是軍人。
身為棄子,無怨;身亡之局,無悔;不過是戰士之責!
然而,堅持戰鬥的理由,被上峰如此輕易的就否定了,其真實的內因,竟然還是來自於敵軍。
國勢積弱至此,竟然連保家衛國的戰鬥自己都不能做主,這是多麼濃重的悲哀啊!
但這,還隻是他的悲哀之一。
若是下令撤退,唯一的可能隻有退入租界。
可是,那些可以朝令夕改的大人物們有沒有想過,這支堪稱精銳的軍隊撤入租界後的命運將會怎樣?
當唐刀看到陸軍中校將目光投向租界眼中流露出悲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位指揮官已經幾乎明白自己和麾下這支孤軍的結局。
被打慘了的日軍,如何隻會甘心將這支令他們損失慘重的孤軍迫入租界了事?
他們既然能用重炮脅迫曾經不可一世的西洋人屈服,那就必然有其他方式讓他們再次讓步。
做為軍人,無法光榮的戰死在對日戰場上,卻成為政治妥協交易的犧牲品。
這才是軍人心底最濃重的悲哀。
當然,唐刀也知道,破壞電台,最多也隻能將這個消息延遲一個白天。
不管想不想麵對,軍令遲早會送達倉庫,他這隻小蝴蝶終究難以扭轉曆史這列頑固列車固有的軌跡。
原因很簡單,日軍壓根都沒有封鎖蘇州河的意思,租界內那些多如牛毛的暗探們隨時可以進入倉庫。
現在倉庫內都還有兩個被揍得鼻青臉腫五花大綁的家夥,李九斤很給力,根本沒給他們拿什麼證明的機會。
但,曆史真的會簡單重複嗎?
小蝴蝶轉身離開那一瞬的目光,似劍如刀般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