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張大哥(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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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日寇於七月七日犯我防線,趙、佟兩人都為國儘忠戰死沙場,做為他們的同袍,張某人又豈會做那等貪生怕死之事,站端一起,張某隻願能與日寇決一死戰。

可日寇勢大超乎我等想象,足足超過十萬大軍朝燕京而來,明軒密令我必須代燕京市長之職與日寇談判,軍令既下,我做為軍人不得不尊,這一點我是遠比不上你老弟那時在四行倉庫違令之勇氣的。事後想起,也是後悔不迭。

當然,明軒那句‘為保燕京這座古城不毀於戰火,我等個人名譽又何妨!’也的確讓我無法拒絕。

隻是,唐老弟,你知我張某人最痛苦之事是什麼嗎?”張軍長背對著唐刀,淡淡青煙從其身前不斷騰起,聲音淡然。

除去窗外寒風,無人能窺其麵部表情,但唐刀卻是似乎能看到他滿眼悲愴。

不過,唐刀知道,麵對這位詢問,他無需回答,隻需安靜的做一個傾聽者即可。

安靜的傾聽,遠比一個站在自己角度滔滔不絕的心靈導師更有用,這世上從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心靈的傷,不像軀體可以縫縫補補,唯有自愈!

“我最痛苦之事不是當全國皆知是我張某人在和日寇談判輿論一片嘩然,甚至於討伐,我既已從命,就已經做好聲名狼藉之準備。

可親自下令於我的多年老友明明知道內情,卻不肯出麵替我辯駁一二,我則終成了各大報刊上頭條上那個導致平津失陷民族之千古罪人。那一刻,張某才真正心如死灰。”

說及自己內心真正的隱痛,張軍中原本寬厚結實的肩膀微微聳動,唐刀幾乎不用看,也知道他此時內心之激蕩。

這種被同袍兼友人背叛的心情,唐刀完全能夠理解。易地而處,他唐刀若是被雷雄賣了,哪怕是刀斧加身,也不如心中之痛吧!

“想當年中原大戰之後,第29軍被少帥收編,當時少帥出於種種考慮要任命張某為軍長,我力辭不就,推薦明軒擔任第29軍軍長,我則擔任38師師長為他副手,當年我如此待他,卻沒想到他今天如此待我!”張軍長虎目含淚回望唐刀。“老弟,你說,這是不是我張某人眼睛瞎了看錯了人?這一瞎就是如許多年。”

唐刀唯有微微歎息,他自是知道這些曆史的。

這位愛國將領著實是個實在人,他說的不僅僅是事實,甚至還將自己當初禮讓軍長一職的壯舉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要知道,那時的中國,不光是被日本虎視眈眈,自己內部更是亂成一鍋粥,川省在打仗,中原在打仗,各派係軍閥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刀兵相見根本停不下來,說是亂世可不為過。

而在這種人命如草芥的亂世之中,要想把握自己的命運,唯有掌握權力。一個兵力達數萬之眾的步兵軍的兵權,是何等之重要?

100個人,或許會有99人選擇全力爭取。

但這位,卻是那唯一一人。

要知道,如果他想要,他原本可以成為北地軍事第一人的可能性高於百分之八十。

在1930年的中原大戰中,時任第6師師長的張軍長參與戰事,他指揮的部隊在河南連敗徐遠泉、張誌中等部,被譽為中原戰場上一員虎將。

但在東北軍入關全力相助那位校長,以及山西老炮、馮等先後下野等一連串的打擊下,反那位的聯軍戰敗。

占據高位的那位欣賞張軍長這種虎將,曾經專門致電拉攏他,並許以第24路軍上將總指揮一職,但卻被斷然拒絕。

張軍長拿著那位校長的委任電報,對自己的部屬說道:“我們做軍人的,很要緊的就是忠誠。現在西北軍失敗了,很多人背叛了馮先生,但我不會這樣做“。

事後,這位愛國將領便毅然帶著部隊渡過黃河退入山西南部,一些友鄰部隊知其忠義,也都紛紛向他靠攏,並表示願意受其指揮。

雲集山西的西北軍很快就自發整編為兩個軍十二個師,但受形勢壓迫,他們最終還是被迫歸順,並根據要求縮編為一個軍兩個師。

僧多粥少,不少師、旅、團長因此被編裁,在這種情況下,張軍長卻反而得到擁護,並一度有望成為軍長。然而他推辭了,並主動擁護西北軍的另一位老資格將領宋蟄元擔任新成立的東北邊防軍第3軍軍長。

此後第3軍改稱第29軍,他則為該軍第38師師長,成為第29軍的第二號人物。

沒人敢小看這次讓賢,事實證明,絲毫不戀權的張軍長這一讓賢,對日後29軍的凝聚力非常重要。

29軍部隊雖然都是來自殘餘的西北軍,但這些部隊各屬不同的係統,若無法團結在一起,29軍是不會具有戰鬥力的,一支沒有戰鬥力的部隊,當然不會在1933年長城之戰中打出喜峰口一戰的輝煌。

29軍的大刀隊在趙旅長的帶領下,可是以一千對一千,殺得日軍頭顱滾滾,最後因此戰才有了那首著名的‘大刀進行曲’。

可以說,張軍長能成為日後中國最傑出的愛國將領,可不僅僅隻是對己身生命的燃燒,令人無話可說的高貴品格,也是其一。

29軍的形成就像一次民國版的“桃園結義“,大哥宋,二哥張,三哥馮……

曆史不會說謊,在這一場中國內部軍閥混戰的戰事中表現出來的“勇”、“忠”、“義”等氣節絕對是那個時代少有高貴品格的愛國將領,而在日後的抗日戰場上,張軍長的表現正如民間所崇拜的關二哥一樣,忠勇無比,直至最後以身殉國。

這樣的一個人,如何不讓唐刀欽佩莫名。

因為他終究還是一個兩世加起來都抵不過這位張軍長的年輕人,思維雖比他這個年齡段絕大多數人都要老辣,但終歸還是有年輕人自身固有的特點,他的血還未完全冷,還未學會冷酷無情的將自身利益放置於友情之上。

張軍長從未說過唐刀不畏20軍團強權迎著數十杆衝鋒槍去接明心讓他感動的話,但不用他說,愈發了解他的唐刀也懂。

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

他們對敵人可以殘酷無情,但對自己最看重的愛人、友人,卻是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但話又說回來,這可能也是張軍長不願意擔任29軍軍長一職的原因之一。

要成為中國北地軍事第一人,若心思不夠狠辣無情,如何能降服那些驕兵悍將,又如何能抵擋得住日本人那種豺狼虎豹?

隻是,真如張軍長自己說的那樣,他依舊是看錯了人,那位不光是心思狠辣,更是為了些許個人利益,枉顧十數年戰友間的情誼,將他推出來替華北戰敗背鍋。

也難怪這位抗日名將會如此心寒,自燕京脫身便一路南下,寧願隻身來金陵請罪也不願回第29軍擔任軍職了,若不是38師被改編為59軍,加上第五戰區司令官數次力邀他出山,恐怕這會兒他還在軍政部擔任一個中將參議的閒職呢!

不過,看張軍長一個錚錚鐵血男兒說起自己悲傷往事淚流滿麵,唐刀卻是知道,他終究還是不肯真正麵對自己的傷。

這也是受過心傷之人最正常的表現。

羅曼羅蘭說:真正的英雄,是在看透生活的本質後依然熱愛生活!

可這世上究竟能有幾人真正做到這一點,誰又不是和生活糾纏在一起無法自拔?

終究,這世上的平凡人要更多一些吧!

被自己的上司兼戰友坑了一把是令他心如死灰,但真正讓他內心難以釋懷的,恐怕還是全國上下鋪天蓋地的一片罵聲了,那對於20歲即加入同盟會投身於“驅除撻虜,恢複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轟轟烈烈民主革命的張軍長來說,絕對是他47年的人生中最大一次打擊。

那幾乎意味著,自己追逐的理想,被填進糞坑,而那其中還有著自己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