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名士兵越走越近,鋼盔下的麵容也是越來越清晰。
走來的兩名士兵沒有任何異常,除了左側那個瘦弱些的士兵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神情略顯委頓之外。
不過,這也很好理解,這樣的荒郊野外,一天24小時輪班駐守,加上這樣的天氣,誰還紅光滿麵的那還是真讓人懷疑了。
兩名士兵距離商隊30米遠的地方就停住了,也從肩膀上拿下槍拎在手裡等人上去交涉,顯然,這樣的商隊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對於商隊武裝護衛的反應也是見怪不怪。
呂三江衝左右兩邊打了個手勢,示意屬下們不要將槍口對準士兵,而後跳下馬,拍拍棗紅馬的屁股,棗紅馬很有靈性的扭頭向商隊後方跑去,然後才大步上前。
“長官,我們是進山給大軍運送給養物資的,這是104師李師長開的路條!”呂三江從懷裡掏出蓋有104師師部大印的路條,滿臉堆笑的遞了過去。
“你們是從哪裡進山的,怎麼進山的時候我們沒見過你們?”右側那個滿臉嚴肅的下士警惕的朝商隊那邊連掃好幾眼,拿著字正腔圓的東北口音詢問道。
“喲!老鄉啊!”呂三江一聽這口音不由樂了,臉上繼續堆著笑,另外趕緊掏出兩包煙遞過去套近乎。“我吉省那邊的,大哥你是哪兒的?”
“我家在鬆花江邊上。”下士擺手拒絕了香煙,卻是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繼而反應過來,臉上湧出怒色,“彆扯開話題,回答我的問題,你們從哪裡進山的。”
“大哥,你也知道的,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這也算是我們東家的商業機密了,我一個給東家乾粗活兒的,那能說這個,你就彆為難我了。真要問啊!我看還是得大哥你的長官去親自問我們東家。”呂三江苦笑著解釋道。
這也是典型的華夏商業特色,就如同徐州城內那個欺行霸市的糧商一樣,這些敢把各種‘緊缺物資’送進大山裡的商隊那個沒點軍方背景?
大的,是有少將級、中將級在後撐腰,看路條就知道背後站著誰,小的,也得有上校中校級,大家都心知肚明,隻要不是價格太離譜,就算正直如趙守山,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人家過去。
不然的話,或許得罪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整個利益集團,他也不敢保證正在聯合作戰的途中,那些懷恨在心的將領會不會率眾跑路,把他一個步兵師丟防線上。
呂三江的大意不過是,你們師長都不一定會過問這麼詳細,你一個大頭兵問那麼多乾啥?
下士臉色瞬間難看,恐怕也是沒想到這個護衛隊長這麼牛逼,遇見軍隊了,還敢這麼夾槍帶棒的懟人。
槍一擺,眼神變得銳利,“不說來路也行,那我得看看車裡運的什麼東西,我們長官說了,彆說區區商隊,就算是友軍,從我們防區過,也得服從檢查。”
一聽這個,呂三江也不高興了,臉直接拉下來:“大哥你若是非要檢查,給你看看倒也沒什麼,就怕你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事後大哥你的長官恐怕會有些為難。”
呂三江這麼說還真是出自好心,若眼前這個17師下士非要檢查,發現了整個商隊的大秘密,那估計這貨的營長、團長晚上都睡不著。
要知道,秘送山下文至臨汾這項任務,就連第二戰區司令部以及八十集團軍總部,都隻知道是由四行團負責押送,大概什麼時間送,但怎麼送,由誰送,那都是保密的,隻有四行團內部幾位高層知道。
若是因為這名儘心儘力的陸軍下士出了紕漏,恐怕不僅其小命難保,幾個頂頭上司的烏紗帽也保不住。
見呂三江如此強勢,陸軍下士也忍不住有些躊躇,忍不住回頭向山坡上看去。
顯然,能做主的還躲在那條簡易戰壕裡。
這樣的天氣,不在哨卡那座簡易木棚裡躲雨,還進入戰壕保持著戰鬥姿態,這名陸軍上士班長絕壁是個性情堅韌且儘忠恪守的兵。
呂三江不由心生幾分好感。
150米外的戰壕中探出一個人,伸手搖了搖,又重新縮了進去。
下士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瞪了呂三江一眼,槍一擺:“在這兒等著,等我們把那些搬開,你們就可以走了。”
“彆啊!大哥,你看這雨下的,我們少東家身體也吃不消了,你看能不能到你們那個棚子裡燒點兒熱水吃點兒東西休息一下。”呂三江連忙從一旁車裡拿出兩聽日式罐頭塞到陸軍下士手裡。“這可是國軍弟兄們從日本鬼子手裡搶來的好玩意兒,肉多味兒還好,我們花大價錢買的,拿去給弟兄們嘗嘗。”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陸軍下士臉色更難看了,不僅不接罐頭,還厲聲怒斥道:“廢什麼話,讓你們走就走,再不走,報告上麵把你們當奸細抓起來。”
說完,拿手一推身邊那個一直拿著槍卻不怎麼說話神情有些木訥的上等兵:“走!”
呂三江微微一愕!
“咳咳!”不遠處的大車裡傳來幾聲輕咳。
呂三江臉色不變,看著背著身離開的兩名士兵,眼神中卻有了些許變化。
等到兩名士兵走出去三十多米遠,呂三江突然鼓起中氣,喊到:“嗨,前麵兩個弟兄。”
兩名士兵愕然回頭。
“我草你們祖宗!”呂三江突然破口大罵。
“我草你大爺!”一直未開口的士兵本能反罵。
“你說什麼?”下士不可置信的反問。
問話中,竟還是字正腔圓的東北話。
“鬼子,殺!”呂三江一聲令下,自己則是一個翻身,躲到路邊的一塊石頭下。
“砰!”一聲槍響。
陸軍下士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呆呆的看著胸前,一個茶杯大小的洞正在泊泊流出鮮血。
下一刻!槍聲響徹山野。
那既有從戰壕射下來的,也有山道上回擊的。
但爆豆般地槍聲傳入這名已經失去大部分生機的這名陸軍下士耳蝸中時,卻顯得那麼遙遠,就像從外太空而來。
‘為什麼?’滿眼不甘心的陸軍下士仰首倒地。
他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中國人會判斷他是日本人,會如此果斷的開槍,他的中國話,可是連最東北人都聽不出任何瑕疵。
而他剛才應付對方的嘮嗑,有什麼問題嗎?我的家在鬆花江上,一聽就很東三省啊!
彆說他不明白,就是山坡上經過精心偽裝的一個觀察坑道裡的精悍男子也少見的露出愕然。
他同樣不明白那裡暴露了,前去交涉的士兵可不是普通人,那是方麵軍情報課花費長達五年時間培養出來的間諜,其從十歲就來到中國,後來又經過長達五年訓練,無論是對中國的風土人情還是臨場反應,都是上上之選,還是他在執行任務之前特地從方麵軍情報課借調的。
但沒想到,這支人數並不多的中國商隊竟然發現了其中破綻,還將其一舉擊斃。
不過,這又怎樣?他們看起來不過20人,手中武器也極為簡陋,而自己這邊不僅是從數十萬大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還完全占據地理優勢,擊殺他們不過易如反掌。
隻可惜,激烈的交戰終究還是會驚動六裡外的另一個中國軍隊的哨卡,繼而會引起連鎖反應,而這片區域,可是駐紮著一個中國步兵團。他原本選好伏擊那個可怕對手的最佳位置,不能再呆了。
冰冷的眼神中閃出寒光,輕聲厲吼:“一分鐘,殺光他們!”
“嗨意!”戰壕各處,不斷有人低吼回應。
這支不知由何處而來的小股日軍,竟然從指揮官到最底層士兵,無不充滿自信。
一支最少有十幾支步槍組成的防禦陣型,在他們麵前,就猶如土雞瓦狗一般,任他們蹂躪踐踏。
他們當然有足夠的自信,因為,彆看他們隻有25人,卻擁有4支擲彈筒,4挺mp28衝鋒槍,12支中正式步槍,駁殼槍6把,外加2挺捷克輕機槍,可以輕易碾壓中國一個輕步兵排,就算是麵對一個中國普通步兵連,亦有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