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 永不磨滅!(1 / 2)

陣地上沒有聲音,那是因為整片陣地上,沒有多少還活著的人。

哪怕就算是還活著,亦是呆如木雞好半天沒有緩過神,忽然而至的猛烈炮火把他們都炸暈了。

此戰,17師全師已經做好了充足準備,雪花山的土質也不像娘子關一帶以岩石層為主,不少高地上的戰壕可以挖到近2米深。

防炮洞這種極其必要的工事更是重中之重,還算原始的森林提供了足夠木料,基本能夠保證一個步兵排有兩個防炮洞,單兵防炮洞更是高達十幾處。

如果換成75毫米山炮,這些防炮洞和戰壕足以保證給士兵們提供掩護。

但麵對著恐怖的105口徑榴彈炮,戰壕,終究還是太淺了。防炮洞,也顯得是那麼脆弱。

「救人那!救人那!老子的兄弟還在裡麵。快來幫老子挖人那!」一個滿麵漆黑,身著少尉領章僅隻有一條胳膊渾身鮮血淋漓的軍人哭嚎著踉踉蹌蹌沿著已經坍塌數處地方的戰壕奔跑著,呼喊著。

直到他碰到一個衣著完好,雙腿伸直規規矩矩坐在戰壕裡的士兵,被伸出的腿狠狠地絆了一跤,不顧頭上重新流下的血,少尉一把抓住那名將他絆到的士兵,憤怒的以鄉音怒吼著:「日嫩良的,還坐在這裡搞啥勒,跟老子去救人那!」

可是,士兵並沒有理會他,就這樣麵色詭異地直勾勾地看著少尉,不發一言。

然後,隨著少尉瘋狂的搖動,嘴裡噴出一口帶著幾片碎塊的黑血,頭一垂,就此死去。

他的內臟,早已在炮彈爆炸形成的可怕衝擊波中被震碎,稍微一動,最後一絲生機也斷絕了。

這種外表看著沒一點傷,但內腑卻已震壞悄然無息死去士兵的屍體,在戰壕裡隨處可見。

那是因為,105榴彈炮爆炸的可怕威力,甚至不用四濺的彈片和衝擊波殺人,僅是靠地麵劇烈的震動,就已經足以致人死命。

在炮擊中,將自己全身趴伏在地上,亦是招致死神來臨的錯誤躲避方式。

17師目前的官兵組成,老兵隻有不到3000人,剛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卻高達5000,另外4000是剛從戰俘營解救出來的。

裝備是鳥槍換炮比去年不知道強那裡去了,但兵員素質其實還不如曾經。

「死了,又死了。」隨著士兵的頭低低的垂下,少尉的手猛地一僵,喃喃自語道。

狠狠地用臟臟的手背擦去眼裡滾滾而下的淚水,少尉仿佛在給自己打氣:「老子不信整個連都找不到活人了。」

可是,隨著他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戰壕裡不是趴伏著的士兵就是姿勢極為怪異躺著的,幾乎不用檢查,少尉就知道,他們已經死了。

至於戰壕之外,更是不用看,就算是有,那也是被炸飛出去的,在能將挖於地表之下的深深戰壕都摧垮的氣浪麵前,沒人能活著。

少尉眼裡剛剛擦去強自忍下的淚水終於狠狠地再次滴落,他真的是找不到活人了。

他麾下整整一個步兵排啊!這塊擁有兩條完整戰壕麵積達兩萬平方米的陣地上,是3個步兵班共計49人那。

什麼叫絕望?深入骨髓的絕望。

這就是。

當你需要戰友,卻發現自己隻能孤身一人的時候。

「啊~~~」猶如孤狼,斷臂少尉猛然跪倒在地,狠狠捶地,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嚎。

明亮而又溫暖的秋陽,就斜照在群山之上,原本是歲月靜好者最喜歡的天氣,但陣地上不斷騰起的青煙和周邊正在燃燒的森林,加上跪在那裡的少尉孤單絕望的身影,形成一種強烈衝擊人類淚腺的反差。

這就是戰爭,美好隻會被殘忍的砸碎

當從300米外521高地上102團第1營第3連連長親率兩個步兵班趕到自己步兵連最突前的這個高地時,就看到自己麾下那名僅剩單臂的少尉步兵排長,正用他那僅存的單臂,在一片碎石裡拚命挖掘。

半邊身子早被鮮血浸透,完好的右手亦是鮮血淋漓。

他挖掘的地方,是489高地上最大的防炮洞。

正是在他的催促下,超過兩個步兵班連夜挖掘,沿著山壁挖出三十幾平方米的大洞,砍倒了十幾顆大樹做支撐,足足可以躲進去兩個步兵班30人。

厚達1米多深的土層覆蓋,讓陸軍少尉確信,除了被重磅航彈正好命中,這個防炮洞完全可以抵禦75毫米山炮轟擊。

但這名沒經曆過105口徑榴彈炮肆虐戰場的陸軍少尉太低估了重炮威力了。

一顆炮彈在距離防炮洞十五米處爆炸,足有一米多深可以放下兩個八仙桌的炮彈坑證明了炮彈的威力。

如此近距離,防炮洞雖然沒有被炸毀,但卻被震塌。

躲進去的兩個步兵班全部埋了進去。

增援而來的步兵們拉開已經有些瘋狂的少尉,用鏟子和手拚命挖掘,可是,為時已晚,坍塌的石洞上方的泥土將所有縫隙都填滿,沒有人能挺過長達十幾分鐘的缺氧。

隨著一具具灰撲撲的遺體被抬出,伸手試探鼻息和仔細聽心跳的士兵們不斷搖頭,少尉的臉色也越來越灰敗,灰敗的讓再心如鐵石的人都不忍再看。

都是當兵的,誰都知道失去朝夕相處的戰友是什麼心情。

尤其是,這個步兵排,竟然在這次恐怖的炮擊中,僅隻活了他一個的時候。

「把他抬下去治療,告訴團部醫護隊,必須給老子照顧好他。」趕至此間的上尉連長臉上肌肉狠狠抽動幾下,在防炮洞裡尚未完全清理乾淨,還有幾具遺體未有抬出的時候,就果斷下令。

其實,他的潛台詞是,救活他麾下這名由步兵副班長提拔起來的少尉排長。

因為,少尉排長的觸目驚心的斷臂創口,雖然已經被趕來的士兵用軍服裹住,但此時,竟然已經不再滴血。

那不是已經止血,而是,他的血,快流儘了!

「不,誰也不能動老子,這是老子的兄弟,老子要看著他們出來。」少尉突然瘋狂的大叫,拚命扭動著被幾名士兵準備強架走的身體,剛剛被強行粗粗包紮的斷臂傷口再度滴落鮮血,劇烈的疼痛讓他黑漆漆的臉扭曲的有些可怕。

上尉連長臉色漆黑,仰首望天,掩飾自己眼中閃過的盈盈淚光,但終究不想拒絕自己這位下屬的心願,手一揮,「算了,那就讓他先等著吧!」

哪怕是見慣了生死,但手下的一個步兵排,一個高地的全部駐軍,都還沒來得及開上一槍,日軍就一次炮擊,就這樣全滅,對於這個久經戰陣的上尉連長來說,打擊也是夠大的。

尤其是對於曾經經曆過類似場景的上尉來說,去年的時候,他隻是個少尉排長,最終能和他一起撤離戰場的,全營不超過一個步兵排!

沒想到時隔一年,殘忍再現,悲劇重演!

其內心之痛,恐怕不比眼前的這個狀若瘋狂的少尉排長小上半分。

終於,最後一具靠裡麵的士兵被挖了出來,臉色很蒼白,但,臉卻出乎意料的乾淨。

那也是一名很年輕的士兵,看他的臉,絕不會超過十七歲。他是被最少五名士兵牢牢的護在身下,不像其他士兵口鼻之中皆是砂石。

趕至此地的全連僅有的兩名醫護兵之一,那一刻欣喜若狂,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在他的鼻下,沒能感覺到期盼中溫熱的呼吸,又一把將他的軍服扯開,將耳朵放在瘦弱的胸膛

上聽了半響,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痛苦的閉上雙眼,沉默地搖了搖頭。

「老子不信,老子不信一個都活不了。」少尉掙脫扶著他的兩個士兵,瘋狂的撲了上來。

「日嫩良的二蛋,你特娘的給額活過來,你娘還在家裡等你呢!你不活,全排可就老子一個了,老子拿啥守陣地啊!你特良的給老子活啊!活過來啊!」少尉瘋狂的拿著被砂石割得鮮血淋漓的單手,拚命在少年士兵瘦弱的胸膛上猛捶。

這一幕,看得周圍的士兵們無不垂頭落淚。

是啊!一個排,就剩他一個了。

換成誰,能願意接受?

隨著少尉瘋狂的錘擊士兵胸膛,奇跡出現了。

少年士兵猛然劇烈咳嗽起來。

「二蛋,你真活了?日嫩良的,你笑一個老子看看。」少尉在周圍士兵驚喜的目光中顯然亦是被巨大的驚喜給驚呆了,爾自不信的問道。

「咳咳,排長,你再打我,我可能就真的被打死了。」少年士兵有些虛弱的衝自己排長艱難的笑著。

「哈哈,我就知道,不會剩下老子一個,哈哈!」少尉瘋狂的大笑著。

士兵們也歡呼起來,隻是,笑著笑著,很多人卻又都哭了。

嚎啕大哭!

包括剛剛還藏起自己眼淚的上尉連長!

剛才,是長官摟著他的士兵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