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升死字旗(1 / 2)

而這,還隻是這場慘烈之戰的一個小小縮影。

那名叫張萬畝的斷臂少尉排長,也在洗刷完自己的恥辱後,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輝煌。

連續兩日,陣地上的步兵連都已經輪換過七輪,這名少尉排長卻一次也沒下過陣地。

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我的陣地,我的弟兄們都在這兒看著我,我不能再丟下他們。”

隻不過,他的生命也終止於第7輪輪換的時候!

日軍飛機投下的一枚重磅炸彈命中了距離陣地不到30米的區域,一顆被炸彈炸飛的雞蛋大小的石頭砸中了他。

人的生命有時很頑強,頑強到在數輪炮火和日軍步兵的衝鋒中還能活著,但有時候也無比脆弱,脆弱到一顆小石頭,就能奪走那曾經無比堅韌的生命。

少尉死了!

那顆石頭砸中了他的脖子,等躲避炮火完畢的士兵們發現他時,他就靜靜地躺在他呆了兩天一夜的殘破戰壕裡。

沒有最後的遺言,也沒有任何氣息,他的臉上甚至也沒有痛苦掙紮,就那麼安靜的躺在那裡,兩眼望天。

“老兵,不用再疼了!”亦是一臉憔悴的唐刀看著被抬著下了陣地、自己曾經激勵並誇獎過的老兵蠟黃的麵孔,亦忍不住潸然淚下。

唐刀幾乎沒在戰場上流過淚,哪怕是自己最親密的戰友陣亡於眼前,但此刻,他為一個交集說不上多的老兵流淚了。

他帶的這些兵,絕大多數都還算不上兵,在抵達這裡之前,他們不過是接受過隊列訓練,很多人甚至連開槍射擊都不超過十次。

如果不是有潼關之戰的經曆,彆說炮彈就落在身邊,恐怕炮聲一響,超過半數就得嚇得尿褲子。

這也是唐刀並沒有簡單的用嚴肅軍法來處置丟了陣地退下來的潰兵,他以身作則,給了他們勇敢的機會。

而這些川中青年,不僅做到了,而且做得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優秀。

就拿這個斷了半條胳膊的陸軍少尉舉例,這位參加過淞滬會戰,參加過鬆江保衛戰,最終因為沒了一支手因傷退役,返回家鄉後被唐吉利聘為教官訓練新兵。

他完全可以不用再參加戰場,但川軍新兵團需要老兵帶領,否則以唐刀等五人,就算是三頭六臂也沒法將4500本質上還是莊稼漢的年輕人聚攏在一起,更彆說還有點戰鬥力了。

多少都有些殘疾的老兵們都沒有推卸自己的職責,他們不僅來了,還跟著唐刀一起走上潼關戰場,來到中條山。

原本光禿禿手腕就已經觸目驚心,但在戰場上,因為一枚彈片劃過,那條殘臂再度短了一截。

雖然用止血棉和紗布進行過包紮,但裸露著的筋肉和斷骨不斷和粗糙的紗布進行摩擦的那種痛,恐怕隻有當事人才能明白。

何況這種劇痛一承受,就是數十小時!

無論何時,陸軍少尉嘴裡都叼著一根木棍,那是疼極了的時候,放在嘴裡防止自己咬傷舌頭。

原本黝黑的臉,一直都是病態的慘白色,那既是因為大量的失血,也是太過痛苦,身體機能早已被透支。

或許,在斷氣前的那一刻,麵容平靜的老兵都有種解脫感的吧!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不會再承受那種非人的痛苦了。

兩天一夜的鏖戰,泗洲山戰場究竟打成了什麼樣子?

先不說外圍的5個高地已經全部丟了,僅餘之後的4座主高地和主高地下的重新組建的6個小高地。

以唐團座的堅韌和指揮能力,都隻能被迫承受外沿高地全部丟失的結局,就基本已經可以想象出這兩天一夜的戰場有多激烈。

而唐刀麾下剛重編的20個步兵連,已經銳減至10個,如果加上殘存的重機槍班和迫擊炮班官兵,原本進駐泗洲山的5300餘官兵,到現在其實已經不過2000人。

那意味著戰損率竟然超過百分之六十!

在西方世界的認知裡,當一支軍隊戰損率超過百分之二十就會失去戰鬥力,超過百分之三十,仗就沒法打了。

可就是這支新兵率達到百分之九十的軍隊,竟然在戰損率超過百分之六十的情況下,不僅沒失去戰鬥力,他們還在戰場上,緊握著自己的槍。

哪怕他們已經目露絕望,滿臉疲憊,但他們依然還在戰場上,並沒有因為傷亡慘重勝勢仍然向日軍傾斜,就像是絕望的羊群向深山裡潰逃。

你說這樣的兵,值不值得唐刀滿眼淚光?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唐刀得感謝他們,感謝這些目不識丁的青年陪著他一起為整個國家和民族而戰。

用自己的未來,換取更多人的未來!

整個戰爭期間的青年人原本應該璀璨或平凡的未來,注定會被這個時代犧牲,他們的人生,剛啟航就拋下了錨!

而已經逐漸主宰戰場的日本人呢?

其實也沒有多少幸福感。

哪怕是心堅如鐵在損失極大依舊不改強攻意誌的山田清一少將,在日落之前打算再來一波強攻之時,看著麾下兩個步兵聯隊報上來的傷亡數字和裝備損失、彈藥需求清單,眼角也忍不住狠狠一抽。

先前的2000傷亡不算,在給兩個步兵聯隊又補充了1000輜重兵的情況下,這兩天一夜的戰鬥下來,兩個步兵聯隊還能用以投入進攻的步兵合起來不足3000人,這還是兩個陸軍大佐嚴令輕傷者不下戰場的結果。

那說明6個步兵大隊打到現在,還能作戰的隻餘3個,就此刻而言,他這個步兵旅團基本也是被打殘了,而中國人在這座大山裡的防線依舊還頑固的存在著。

不拿下那三個海拔達600米的高地,任何企圖從這塊山區通過的部隊都會受到重機槍和迫擊炮的打擊,大量輜重和馱馬根本無法順利通過。

但想拿下那三處主高地,他的這個步兵旅團最後還能剩多少人呢?眼皮狂跳的山田清一壓根都不敢思考這個問題。

除了他預備21旅團傷亡慘重,第三師團第7步兵聯隊那邊不是沒好到哪兒去,實際情況是更糟糕。

板垣四郎為防止第7步兵聯隊不服從山田清一的調派,甚至親自發電給第三師團部闡明此戰之緊要,並不惜承諾那位在潼關之戰中已被打得灰頭土臉的中將師團長,假若那天自己高升離開第三軍,那他一定會推薦其擔任第三軍司令官。

連倨傲如板垣四郎都不惜降下身段用上最乾脆直接的威逼和拉攏的老套伎倆,本身也不過是這塊棋盤中旗子的河邊大佐那有絲毫抵抗之力?

第7步兵聯隊其實在第一天就已經傷亡過800,戰死400的數字更是觸目驚心,但嚴苛軍令之下,河邊大佐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驅使麾下官兵狂攻。

原本包括輜重兵和各輔助兵種加在一起的3800餘人的步兵聯隊,在第二天傍晚一清點,還能參與攻擊作戰的,竟然不足1500。

這好家夥,第21預備旅團不過是打殘,這位直接式把自己的步兵聯隊給乾成了重度殘廢,聯隊長基本上就是個步兵大隊長。

說實話,當看到這個傷亡數字時,山田清一第一個念頭是不信,八嘎的有人在搞數字造假。

這種事兒在帝國陸軍中可不是第一次,被他替換下去的‘無傷師團’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陣亡人員數字做不得假,但用紗布包上腦袋再抹點血的傷兵卻是絕不少見。

換防的時候,山田清一可就親眼目睹過渾身被纏得像木乃伊一樣的選手從擔架上跳下來,拿起一盒罐頭吃得稀裡嘩啦,就像是一頭精壯的野豬。

“看見鋼軍雄威,我師團官兵都被無邊勇氣感召,小夥子們這是要吃飽飯攢夠勁兒好繼續為帝國為皇帝陛下而戰啊!”腆著個大肚子的大熊幸之助少將立刻為自己麾下士兵敏捷的身姿做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