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不容(1 / 1)

逐北鹿 我家麒麟兒 2065 字 5個月前

寒風倒卷灌入屋中,吹得柴堆火星四起。褚行穩步登堂,一掃先前的陰鷙。他環視四周,神情傲然:“諸位以為如何?”作為懷荒戶曹從事,褚行在相當長的時間裡被認為是懷荒軍府代理人,與各族各戶打交道,是為一時人物。不過自從他與張寧間的不快傳出後,褚行便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直至今日。“褚大人這是改換門庭了?”有人帶著不屑問道。“否則還能如何!當眾與鎮將唱反調,豈能容他?”又有人出聲附和。若在以往,以褚行的身份斷然不會引得如此一番陰陽怪氣的嘲諷,可廳中眾人爭執謀議至今哪個不帶了三分火氣,冷眼瞧著褚行這條失了勢的老狗闖進門亂吠,還能心平氣和就怪了!褚行卻也不惱,他撣去衣擺上的雪霜輕笑道:“這話不對,我褚行可從來都不是軍府之人,何來改換門庭一說呢?如今我家大人給在座諸位指出了條明路,走也不走,諸位應當早做選擇才是。”他這話落下眾人一時麵麵相覷,驚訝異常。他褚行從來不是軍府之人。換句話說,他褚行從來都是爾朱氏的人。難怪!其中一人沉吟少頃後問道:“不知爾朱大人想要如何做?”這話問得實在有些無理,好在褚行本就是北疆人自是也清楚周遭眾人的脾性,也不在意反倒笑答:“自是取而代之。”取代一名朝廷三品大將,這何其之難?可偏偏由褚行講來顯得是那般風輕雲淡,眾人也毫不懷疑爾朱氏有著如此權勢。身為軍使,爾朱度律能用的辦法確實不少。再加上姚添、犀吉從佑前番的鼓動,要說不動心怎麼可能?!褚行將眾人反應收入眼中,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他伸出兩根手指:“諸位,事後我家大人隻取軍權,鎮中其餘事務一律由諸位自行商議實施即可。”說著他收回一根手指,可眾人的目光反而愈發熾熱地盯著他僅剩的那根手指。褚行心中得意至極,隨即搖了搖剩下的那根手指:“三戍收複後,劃予此番出力最多的三家。”呼!眾人的呼吸頓時沉重起來,哪怕先前不露聲色的獨眼老者姚添亦是如此,犀吉從佑更是雙目赤紅,眾人毫不懷疑誰要與其爭鬥便會被其碎屍萬段。可那又如何呢?哪怕是不予姚氏和犀吉氏爭鬥,待到他們離去一樣會留出大片空白等待自己等族去填補!毫無疑問,褚行所代表爾朱氏開出的條件打動了所有人!整整一戍之地,那是足夠一族蓬勃發展的基業!誰又能拒絕這一誘惑呢?唯有劉臧容再度起身喝道:“褚行你這條吃裡爬外的老狗!劉某雖非舌辯之士卻也是知曉道理的!張寧治鎮數月來宣德明恩,抑強督奸,可有半分不妥之處?更何況其乃是朝廷所授鎮將,一方大員,密謀加害是死罪!”劉臧容再望向鎮中諸人卻見其無不神色怪異,心裡霎時咯噔一聲,知道不妙。本想繼續說的話也如泥漿封口,再吐不出半字。當下他神情一再變化,最終隻得冷冷哼了一聲咬牙朝門外走去。眾人見此齊齊望向褚行,後者卻全無動作隻冷眼不語。眼見此景犀吉從佑正要不顧一切上前阻攔,那屋外突然閃出一人趁劉臧容不備挺刀就捅了進去。劉臧容武藝不俗,行走間看似惱怒異常可實則一直注意著身後,哪兒曾想到阻攔者是從正麵而來,雷霆間更是直接遞出了致命一擊。待得他看清來者,雙眼圓瞪下卻已是呼吸全無,一命嗚呼。再瞧屋中褚行一揮袖袍與姚添並肩而坐,笑道:“如此執拗之徒,該當一死!”……鎮將府中。張寧正聽著鄒炎的細細稟報,忍不住罵道:“王彬那狗日的,本將不知給他說了多少遍莫要再去招惹麻煩,他偏偏不聽!真是要本將點齊軍馬殺了那爾朱度律和賀六渾一眾方才罷休?!”鄒炎聞之冷汗直冒,不敢多言。今日一早軍府就收到了兩個壞消息。先是經醫師再三診斷治療,在搏鬥中受傷昏厥的軍主卜蘇牧雲雖無性命之憂,可由於脊背處挨了高歡傾力一擊斬斷了連接右臂的小段筋骨,自此落下暗傷,再不得舉刀與人大開大闔的廝殺,否則必會伴有難耐劇痛,甚至牽動心神以致再度昏厥。這對於一位渴望上陣殺敵,力圖恢複六鎮榮耀的軍人而言無疑是致命的。再是看似傷勢更重,失血無計的賀六渾竟已是先一步醒來,似無大礙。哪怕張寧再三叮囑,可兩事相加下王彬仍是怒火難遏,聞聽此事後就背著兵刃就蹲守在高歡所在的廂房外,隻等著其邁出房門就再度邀戰為卜蘇牧雲複仇。經過數月相處後,哪怕最初極為看不慣對方的王彬,對於卜蘇牧雲這般純正的軍人亦是生出了欽佩之情,更有幾分袍澤情誼。這令張寧極為頭疼,心中更是惱火異常。鄒炎見張寧長久不消氣,沉吟一陣後低聲道:“將主,此番事都是卑職…卑職一時怯懦所致……王軍主他也是氣急攻心,方才有了這昏頭之舉!將主若是要責罰,那便責罰卑職吧!”說罷他叩首不語。張寧低頭瞧去見其周身微微顫抖,忍不住蹙了蹙眉,隨即又歎息著扶起鄒炎:“卜蘇他是自己願意上場的,與你如何抉擇其實無關。那賀六渾凶悍至極,他能勉力戰平保得性命亦是萬幸之事。你既是卜蘇袍澤,鎮軍中的老人,也就莫去學王彬那廝的混賬之舉了。待到對戰蠕蠕時你多與卜蘇相互照應即是。”他明白無論自己怎麼說都無法減去鄒炎心中的愧疚,隻得似如此這樣的稍加寬慰。果然,鄒炎聽到這話隻是不住流淚,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強忍半晌後終是無用,遂轉身告退。其實張寧未嘗不愧疚,隻是他無法表現出來罷了!若自己再老練些,再深思幾分,未嘗就不能識出那爾朱度律的陽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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