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咧著嘴搖頭晃腦地在兩名軍士押送下轉入後堂。對於自己將要麵對的命運他毫無所覺。劉氏竭力掙紮,可使儘渾身解數都沒能讓其停留片刻,隻得眼睜睜瞧著他轉入後堂。繼而嗬斥與跪倒聲接連響起,同時隨著一人陡然暴喝,似是有什麼東西墜落於地,發出咚咚悶響。片刻後軍士提著染血鋼刀走出:“稟大人,已將惡徒正法!”聞聽此言劉氏整個人似被頃刻抽空了般,再無半點潑辣神色。她呆滯半晌隨即哭天搶地、嚎啕哀嚎起來,比之前番朱氏有過之而無不及,聞者無不悲戚。若非一名軍士死死擋住,恐怕她此刻已是衝入後堂。反觀朱氏則長久呆愣,不知如何是好。事到如今眾人哪兒還瞧不出孰真孰假,可這分辨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吧!歎息間魏有根站卻猶如還不解氣,他一邊拍打桌案一邊吹胡子瞪眼喝道:“還有你等潑婦,朱平無視軍府威嚴,目無王法就是你等所教!今日本官就要連同你二人一並治罪!”說罷軍士擁上竟似要連這兩婦人也一同斬殺。朱氏隻感覺雙臂如被鐵鉗夾住,任她如何掙紮都無法脫身,硬生生被拖拽著一步步向內堂而去。她惶恐至極先是向魏有根苦苦哀求,又拚命朝著周遭鎮民疾呼求救。可圍觀眾人早已被陡然暴虐起來的魏有根嚇得噤若寒蟬,不由向後退去生怕受其牽連。其中幾人更是麵色異常難看,有意隱藏在人群背後不願再被朱氏注意到。隻是他們未曾想到自己的異動統統被張寧收入眼底。“而今你可明白了?”他笑眯眯看向格朗哈濟。格朗哈濟心悅誠服:“將主英明。”張寧笑了笑隨即一一點出方才自己注意到的那幾人,格朗哈濟一揮手便有軍士上前將其抓捕。鎮民頓時又是一陣騷動。所幸數月以來鎮民已是逐步建立了威信,鎮民們相信軍卒不會無故抓人,這才未使騷動進一步擴大。見此朱氏再顧不得其他,回頭急切叫道:“大人!大人!民婦並非是朱平生母,民戶方才是胡言亂語的大人!還求大人恕罪,放民婦一條生路!”魏有根手捋胡須冷笑連連:“胡言亂語?本官可沒忘記你還有親朋鄰裡為證!”“大人,那都是有人指使民婦的!”朱氏眼淚直落,後悔萬分:“親朋鄰裡也是受雇而來!大人,民婦可以為大人認出雇傭者!”眾人嘩然,魏有根目露精光喝道:“果然如此,來人!立即將朱氏及其同謀鎖入軍府大牢,本官倒要瞧瞧是誰敢如此肆意妄為,顛倒黑白!”此間種種劉氏充耳不聞,軍士見事有反轉也鬆手任其衝入後堂。劉氏隻覺雙腿發軟可仍是咬牙踉蹌前行,卻見後堂並未如自己所想那般血染滿地,屍首橫躺。反倒是自家平兒正捧個大西瓜蹲在角落裡大口吃著,見自己到來僅是傻笑一番又埋下頭呼哧呼哧啃了起來。旁側一身著皂服的吏員正微笑道:“嬸子自可安心,魏大人早瞧出那朱氏有異,特命我於此接應!想必此刻那朱氏已然伏法?”劉氏頓時渾身再無力氣,癱軟倒地,說不出半句話來。臉上也說不清是喜是悲。屋外。魏有根在軍士的護送下押著朱氏及其同謀走出街道,其間他發現張寧,驚愕中正要停步行禮又見張寧微微搖頭便心領神會快速離去。其餘鎮民則是一擁而入後堂,隨即爆發出響亮的歡呼聲,人人口稱方才那位軍府的法曹大人斷案入神。“將主,這些人如何處置?”王彬像拎小雞仔一般抓著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大步走來,格朗哈濟與一眾軍士跟在其後,幾乎人手抓著一個刻意起哄者。眼見此景張寧差點氣笑。抓來的人遠比自己所指的還要多出近一倍,顯然是格朗哈濟等人在抓捕途中又摁住了一些神色異常,或是見到情況不對想要趁機溜走的。想來也是與富戶大族們脫不了乾係,隻是這人數未免也太多了些!一些鎮民回過神來開始衝著張寧一眾指指點點,悄聲議論。再想到這些人多半也是拿錢辦事審不出個所以然來,張寧索性大手一揮令其一並先行關入軍府府牢中,由魏有根統一審問。望著格朗哈濟與軍士們應諾離去的背影,張寧驀地生出幾分暢快。懷荒各族固然已是鐵了心要與自己為敵,可他又哪兒是軟柿子?魏有根的應對決斷遠超預料,不用自己乾涉就完美解決了問題,格朗哈濟這般的軍中後起之秀行事也合理有據。這無疑都說明自己沙汰簡拔出的皆是可用之才。他們忠於自己,忠於軍府。是自己的底氣所在。自己也再不是當初那個麵對區區親軍隊主,亦需小心翼翼的人了!如此想著張寧正準備轉身返回軍府,卻忽然在街角邊緣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左側十四五歲的少年漲紅了臉,正異常激動地揮舞著拳頭:“魏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竟能用這等巧妙的辦法分辨出誰才是那朱平的生母,當真了不起!”他很是亢奮,旋即話鋒一轉又憤憤道:“那朱氏確也可惡,若不是你攔著俺,俺定要去朝她吐上兩口唾沫!”聽得這話,旁側那滿臉絡腮胡的男子嗤笑一聲,將口中酒咽下後不屑道:“你小子也就這點出息了!”絡腮胡男子聲音嘶啞乾癟很是刺耳,少年似是習慣多時不以為意:“那…那你倒說說什麼才叫有出息?”男子將酒壺細細栓於腰側方才拍著少年的腦袋道:“有出息就是要從中瞧出些彆人瞧不出的東西。”這話實在有些拗口,少年微微蹙眉耐著性子沒有反駁。“你可曾想過那劉氏既是傻子的生母…又為何喚作劉氏,而不是朱氏?要知道那癡傻青年可是姓朱啊!”瞥見少年滿臉疑惑不解,絡腮胡男子嘴角罕見得多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