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除了斛律金不諳世族之事外,似楊鈞莫敬一這等人物哪兒不清楚漢族門閥的規矩。
即便張寧實是被驅逐至此,也斷不會容他與外族通婚。
因而張寧這話一出,眾人也不再提,不多時就各自散去。
眼下諸軍駐於野外,雖有來自伯思部的繳獲,可日子實在也是不太好過。
能在營帳氈包裡休息還好,可每當需要駐守或是外出巡視放哨時,凍傷者便不斷增加,情勢很是艱難。
隻這兩日就又有數人被迫截去了腳趾。
對此諸將亦是無可奈何,冬日征戰就是這般,惡劣的天氣往往是比敵人更可怕的對手。
何況六鎮軍士的武器裝備,一應輜重本就不如朝廷中軍,諸將也隻得儘力安撫並將可供保暖的上等衣袍棉鞋聚於一處,讓負責值守的軍士輪番換上。
苦中作樂啊!
望著幾人離去的身影張寧驀地想起這詞,隻覺得再合適不過。
隨即他也掀開氈布出了營帳。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雪似刀子般從臉頰刮過,值守的軍士三三兩兩圍在火堆前,每人值崗小半炷香的功夫不斷輪換。
瞥眼掃去,其中幾人饒是身處火堆前仍是凍得滿臉通紅,連張口說話的欲望也沒有。
再舉目眺望,整個軍營除了偶爾的牲畜嘶鳴外一片雪白寂靜,再往前看天地間也隻剩下了一種純色。
呼呼的風聲像是從未停歇,此時南側傳來將領嗓音粗獷的喝罵聲,那是禦夷軍主霍山的聲音。
他正叱罵著鑽入牛羊與戰馬所在氈包睡覺的軍士,痛罵之後好似猶不解氣,忽地又踹出一腳令年輕軍士摔倒在雪中。
前日風雪猶大,冷得像是寒氣從人的身體中冒出一般。
一些實在遭不住的軍士偷偷鑽入牛羊所在的氈包中,貼著這些牲畜取暖。
卻不料於渾渾噩噩地昏睡中被壯年踩踏出了一個重傷,兩個輕傷。
重傷者晚些時候就不治而亡了,輕傷者亦是暫時失去作戰之力。
對此諸將極為惱火,隻得嚴令麾下軍士不得效仿,不料三令五申後仍是有人被霍山逮了個正著。
張寧腳步微微停頓了片刻,可還是邁步離去沒有開口阻止前者的打罵。
身為諸將此刻的實際諸將,加上莫敬一明確向自己表達出了親近甚至是幾分依附的態度,張寧知道自己倘若開口,霍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遵照自己命令而行。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士卒們豈能不知道會有被踏傷的危險?
這茫茫雪漠,可供生火之物簡直少得可憐,僅暫能足夠值守軍士與諸將之用,普通士卒實在是有些顧不上了!
走入自家營區立時有值守的軍士恭敬行禮,投來崇敬的目光。
而今張寧在懷荒軍中的威望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深重的程度,屢次的戰鬥與帶領士卒們走出危境後,全軍上下皆打心底裡崇敬這位主將。
與此同時正在巡營的巫日合雲也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