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所以臨堅陳而忘身,觸白刃而不憚者,一則求榮名,二則貪重賞,三則畏刑罰,四則避禍難。非此數事雖聖王不能勸其臣,慈父不能厲其子。明將深知其情,故賞必行,罰必信;使親疏、貴賤、勇怯、賢愚,聞鐘鼓之聲,見旌旗之列,莫不奮激競赴敵場,豈厭久生而樂早死也?利害懸於前,欲罷不能耳!
今陛下欲北疆之早平,崇帥欲報君恩,然兵將之勳曆稔不決,亡軍之卒晏然在家。致令節士無所勸慕,庸人無所畏懾。進而擊賊死交而賞賒,退而逃散身全而無罪。此其所以望敵奔沮,不肯進力者矣!若重發明詔更量賞罰,則軍威必張賊難可弭……”
提筆天明,放下時已然夜幕降臨。
張寧揉了揉手腕後將信紙封起交予候在另一側的王彬,囑咐他務必差遣親近之人送至雲中,等待新任北討大都督李崇到後親手遞與。
王彬翁聲翁氣的應下後,忽然開口問道:“老爺,您是要幫那李崇嗎?”
幫?
張寧笑了笑,這頭熊瞎子向來為自己馬首是瞻,在其他人跟前從沒有多有言半句,可實際上心頭卻是自有些想法的。
他搖著頭歎道:“幫可談不上,不過是告訴他些實情,讓他不至於敗得那麼快!另外再讓他知曉我尚未違背他當初的囑托,不需要將我視作敵人。”
王彬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繼而又不放心道:“那老爺下一戰總該輪到我了吧!!”
“廢話!下一場戰連老爺我自己都得挽著袖子親自上陣,更何況是你!”
“嘿嘿,那就好!”
王彬歡天喜地的去了,張寧卻瞧著硯中墨汁久久沒有動彈。
那破六韓拔陵在曆史上可是聲名赫赫的叛賊匪首,敢於率眾圍攻柔玄必定也是有所依仗,爾朱度律雖依靠本族勢力快速擴張拉起一支不弱之軍,可他到底不似自己兄長那般能征善戰,而是以謀算為長。
再加上臨淮王元彧是個地地道道的庸碌之將,柔玄鎮告破恐怕是遲早之事。
介時李崇所要麵對的情勢可謂是極其不利的,按照常理自己應當提兵相助與其合擊叛逆,可事實上呢?
以李崇的耳目與手段,他定然很快就會知曉禦夷鎮在實際上被自己納入了掌控,加之自己又隻擁兵守境沒有絲毫要揮師平叛報效朝廷之舉。這位老辣的名將自然會覺察出自己內心的實際想法,這也意味著一旦其輕易平定叛亂,自己的處境恐怕就有些危險了!
念及於此張寧伸出手指蘸上墨汁,在桌案上緩緩寫下四個小字:火中取栗。
無論此番朝廷大軍與叛逆是兩敗俱傷還是一方慘勝,自己都必須覷準時機一擊即中!
而如今紋枰落子,隻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