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拂過,漸暗的天色下,將士們攀登前行的步伐逐漸緩慢下來。
遠處山峰雄峙,腳下深穀晦暗難辨,吳朗左右觀瞧一番扭頭衝著副將下令:“放出探哨,就地紮營!”
副將稍有些猶豫,但在瞧見身後軍士皆是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在雪中,顯露在外的麵頰手掌已然凍得通紅,於是隻得暗歎一聲回身發令。
不多時三百人的隊伍停於山道壁沿之下,十數名士卒點燃柴火為同袍取暖,更多人則是緊貼凹凸不平的岩壁挨坐休息,在困意席卷中沉沉睡去。
說是紮營可在這般一麵貼山一麵臨崖的險要地勢中,能夠如此歇宿已然是做到了極限,根本容不得搭起營帳。就連身為掃難將軍的吳朗亦是與副將、親衛擠在一處凹陷的天然洞壁中。
此時雖剛過正月,但三百頂盔摜甲的軍士卻對跋涉於陡峭間毫無怨言,可見皆為精銳之士。
這是吳朗的驕傲,亦是此行所依仗。
咬下一口乾餅又順入涼水後,他從親衛出接過輿圖展開,手指一處凝神道:“在往前四十裡便是隘口所在寧關,賊寇嘯據於此多時,定然守備森嚴,所以從明日起得多加探哨,嚴禁生火!”
副將喚作王山,本是禦夷軍中一名隊主,前番因擊寇有功擢升幢將。
他有著一口濃重的北腔,治軍嚴而不苛,平日裡甚受士卒擁戴。
王山一邊將被雪浸濕的靴子脫下,舉在火邊炙烤,一邊咂咂嘴道:“這寧關不愧為燕州門戶,山路著實難走了些!
若不是咱趕著趟跑來,平日裡怕是要被匪寇給堵在這兒活活當箭靶子!”
一股子難聞的濕臭混雜著濃鬱腳氣,隨著爆裂的火星子散發開來,吳朗立時就皺上了眉。
但自他從親衛中轉出領兵,身為軍中老人的王山就對他多番幫襯,從不過多計較。
因而此刻他實在不好嗬斥對方,隻得徒勞地扇動手掌以期能將刺鼻的臭味驅散,同時沉聲道:“這寧關北枕長塹、後臨洋水、左挹居庸之險、右擁雲中之固,既是燕州境內首屈一指的險關,亦是通往塞外的最後一關!
若非如此,也不會直接劃到廣寧郡治下了!
咱們隻要能一鼓作氣將其拿下,嘿,這南下平亂的首功便算是收入囊中!
介時……”
說到此處吳朗抬眼望向王山,卻見後者仍自顧自烘烤著靴子,不由有些氣結:“你瞧瞧齊三、左清河那幾個,他們可都是你的老兄弟,但如今都已升任軍主,唯獨你還在幢將的位置上賴著!你就沒點想法?”
這話說得挺重,也有些直白,好在周遭具是親衛無需避諱。
不料王山聞言眼皮子都沒抬上一下:“我說大將軍你可就彆激我了,我王山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也就是管個幾百人的料!
真要是作了軍主不但沒這個本事,反倒還會害了手下的弟兄們!
放心吧,我上著心的,就等著這次奪下些斬獲得賞些銀錢,回去討個婆娘呢!”
親衛們個個露出笑容,吳朗亦是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