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張寧恍若未覺,欣然引元深上前隨即一抬腳就要跨入右側首座。
眼見此景,元深縱然先前有萬般不滿,此刻又儘是愕然,仍隻得下意識阻攔道:“定北侯這是何意?”
若說張寧方才的舉動出乎眾人意料,那麼元深這一阻攔便更是突兀至極。
張寧神色肅然:“若依禮數真要分出主次,那麼王爺貴為天家貴胄,又坐鎮舊都北阻賊寇,南抵爾朱,理當上座!”
“這……
這實乃不妥,汝為北道大都督,理應上座才是!”
這次輪到元深連忙推辭,言語間將張寧推至主座,自己則是迅速坐於右一次席。
張寧無奈下隻得落座主位,繼而舉杯邀眾人飲宴。
隨即有扈從絡繹端上各類肉食、蔬果,在張寧的有意調節下氣氛很快熱絡起來。
不遠處的營帳前,遙遙見此一幕的張泰搖頭歎道:“兄長實在是有觀人之能,我心服口服!”
旁側鄭經平卻是捶胸頓足,叫苦不迭。
張泰疑惑問起原由,鄭經平隻連連擺手,還是盧景祚笑著解釋:“紮營前我與鄭兄多番謀劃,欲使大都督顯威於平城眾將前。
雖不說使其立時服膺,也當是心有敬畏不敢生出事端,以便後續施為。”
聽得此言張泰微微頷首,確當是這般。
盧景祚眯著眼眸,將當日一切娓娓道來,似是驚訝又似是感歎:“後來我二人定下以主次之座明確大都督之尊位,然則在具體應當如何施為時生出分歧。
鄭兄以為大都督當仁不讓,應直入首座,再使折衝軍往來奔馳習演,以威懾平城諸將。”
“此為霸道之策,似乎過烈了些!”
“我則認為當先行會獵,使白樓將軍連同麾下將校一展騎射之能。
待拔得射獵頭籌後,大都督再入主座也不遲。”
“唔…此策亦是以軍顯威,隻是更為柔和,但賀拔允等將亦是北地武人,精於射術!”
張泰稍作沉吟,緩緩分析:“倘若反被其廣得獵物,反倒弄巧成拙!”
安北軍中凡驍勇射將如斛律金、尉遲俟兜皆不在此,以射獵所得論輸贏的確冒險了些。
此時鄭經平也接口說道:“我二人一時僵持不下,大都督卻言說他自有妙計不但可落於主位,還能使元深與平城諸將心悅誠服,甚至連元深都得主動相請!”
他苦著臉,滿是懊惱:“如此海口我豈能相信,便與大都督立下賭約,壓上了此番戰功所積之財帛!
不料大都督竟真能作到!”
張泰簡直哭笑不得,身為大都督居然與自己麾下屬吏相賭,還毫不留情地贏了個盆滿缽滿!
實在過分!
正在此時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從帳後忽然響起,三人回頭去看立時肅然,不約而同道:“此番全賴鐘參軍!
參軍當記首功!”
此人正是適才因直言而受鞭刑的參軍鐘濟!
鐘濟在軍士的攙扶下走出營帳,儘管後背已得醫士悉心包紮,仍有著難以掩蓋的血腥氣息直撲三人鼻心。
盧景祚連忙道:“鐘參軍何不多作休息!”
鐘濟搖頭:“我實在難以安心,不知此計可成!
好在聽三位大人所言,想來終是震懾住了平城眾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