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方過酉時就已暮色漸濃,隨著黑夜徹底降臨,盧奴城及周邊之地終於重歸寂靜。
在清冽月光的映照下,尚泛著血腥氣息的古老城池如同一頭沉默的野獸匍匐在太行山腳下。
遠處那深邃的莽林餘脈漆黑一片,恍若野獸棲息的神秘山洞,每有寒風刮過時便會隨之左右晃動發出令人生畏的嘶啞嚎叫。
自兩日前驍騎右衛衛將斛律金親率精騎出城,大破元修部輕騎及前軍,並以浸水厚皮裘成功阻擋衝車撞門後,攻守雙方就此陷入鏖戰每日死傷過千人!
就連青色城牆也被猩紅所染,呈現出詭異的灰黑來。
饒是白日裡接連惡戰,盧奴城頭守軍仍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隻因自那日攻城失利後,元修、趙貴、裴英起三將皆未返回大營,而是在城外數裡新紮下一處營寨,號為前營,以便行攻伐之事。
如此近的距離下,安北軍士自不敢大意,每段城牆皆有旅將以上的將校把守巡視。
直麵敵軍的南側城牆無疑是防守最為要緊處,在此執夜的足有兩旅戰兵與一旅弓手。
此皆為精銳,其中又以弓手隊主符洪最為出眾,他可開九石強弩、兩石硬弓,軍中無人不服。
按照慣例每隔一個時辰城頭便會有兩長一短的鑼聲響起,這不但是在警醒執夜軍士,更意味著幢將巡察將至。負責各段城牆守備的旅將、隊主需得提前候立在塔樓前以備調遣。
方才送走幢將,回到本段城牆的符洪正瞧見麾下一名弓手似乎昏昏欲睡,當即一腳踹出並叱罵:“你這狗日的,再過半個時辰就輪到胡老三那旅來替咱們!
到時回了營房你如何睡老子都不管,但在這兒你若是膽敢眯了眼,老子非得把你一身皮都給扒下來!”
那弓手被訓得麵紅耳赤,咬著牙一言不發。
見此情形符洪的神情略微緩和了一些,他一手攀著城垛借著火光瞧去見下方並無異常,便耐著性子道:“咱們是一個伍出來的,各家也都搬到了一處算得上是同鄉,俺哪兒會苛待你!
劉狗兒和趙小子白日裡都死了,若你再出什麼岔子,俺真不知道回去後咋和各家婆娘交代!
再說了咱既是吃了這口兵糧,便要對得起大都督,更要對得起自己!”
符洪這話實在稱得上推心置腹,弓手連忙應下,連急切間所想的辯解之詞也生生咽了回去。
正當符洪將要邁步離去之時,一絲突兀響起的怪聲傳入他的耳中!
那仿佛是某種堅硬物體陡然碎裂!
符洪頓住腳步,下一刻令他終生難忘的畫麵出現在視野中!
自南、西兩道城牆的轉角交彙的塔樓起始,自己所能見到的一切皆在巨響聲中轟然坍塌!
堅固的塔樓如同一尊本是頂天立地的巨人,卻在刹那間被未知的神力抽走了脊梁,整個身體似爛泥般頹然癱坐!而高聳的城牆更是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一般,在驟然而起的煙塵中垮塌下去!
兩丈以外的地麵左右裂開,裂縫向著符洪迅速襲來!
一塊塊石磚崩碎,石屑四濺,在符洪的麵龐留下數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