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朝陽方起,晨光穿雲而落於樂陽城頭,青褐色的古老城牆恍若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卜蘇牧雲對跟前這勳誠早立的北地將領道:“劉軍主,你親自領人封死東、北、南三門,隻留西門以作進退!”
劉必聞言當即一愣。
先前冀州刺史高歡率部紮營城外時,他就曾請命率部一戰,欲予其迎頭痛擊,卻被卜蘇牧雲駁回。
如今賊軍闔軍挺進淺兒溝,大戰已是一觸即發,如此情勢下竟還要再作死守樂陽之事?
回過神來,劉必頗為惱火道:“爾朱賊恃強橫行,視我等如無物!
我部理當趁其強攻斛律將軍時大舉殺出,先殺敗高歡,再以夾擊之勢與斛律金將軍共創爾朱賊!”
不料卜蘇牧雲隻搖頭道:“速按本將軍令去辦,勿要再作耽擱!”
劉必隻覺得滿腔的怒意正在翻滾,他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衛主受大都督重托,豈能臨陣怯戰!
如真是怕了那高歡倒也無妨,末將自請領本部為先鋒!
衛主隨在後麵招降納叛即可!”
這話說得已是極為無禮,加之其殺氣騰騰的氣勢,卜蘇牧雲身後的親衛都忍不住握刀湊近。劉必卻是昂然無懼:“高歡昔日不過亦是一介鎮卒,與我等無異,我絕不會怕他絲毫!”
城頭的氣氛再度凝固,卜蘇牧雲卻是忽然一笑:“本將何曾說過不敢接敵,此舉不過是要告訴那些郡兵青壯們,這一戰容不得他們退卻半步,他們也無處可退!”
不等劉必反應過來,卜蘇牧雲又道:“封閉三門後你立即整頓兵馬,介時好讓本將瞧個清楚你到底是嘴皮子利落,還是手中的刀更利索!”
劉必難以置信地瞧了卜蘇牧雲半晌,嘴巴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將其咽下領命而走。
卜蘇牧雲則是回頭望向駐於城外的冀州軍,神情奇異。
旁側有親衛聽到這位武威右衛衛將在低聲呢喃,高歡,你我之前的債是時候算個清楚了!
……
沉寂的河北平原忽然鼓聲大作,數百道軍旗之下槍矛如林,一支支氣勢雄壯的軍陣隨著震人心魄的鼓聲不斷向前!
數萬勁卒踏起的煙塵不斷升騰,聚合間竟如同褐色的濃雲般憑空乍現。
遠遠望去,一切都被籠罩在黃褐色的煙塵中,唯有反射出的刀光戟影時隱時現。
然而哪怕如此,十數支軍陣依然井然有序的前行著,似一頭麵目猙獰的遠古巨獸正在舒展軀體,活動著利爪與獠牙。
爾朱榮執劍立於傘蓋之下,心中不免得意。
軍伍之盛在於士卒一心,在於將校同力。
越是龐大的軍陣,往往越依賴將校的喝令與統帥的指揮。既要有清晰的金鼓聲,亦不可缺一位位為軍中脊骨的將校列於其間,身體力行的領導普通士卒。
唯有如此這支軍隊才能在行進間做到步步為營,攻伐時又人勢若疾風烈火,使人無法阻擋。
縱觀此時天下,又有何人能夠輕易調集如此大軍呢?
需知眼下諸部多僅是黃河以北、太行以東之軍,而僅是如此對張寧、對那安北軍已是形如泰山壓卵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