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覺不夠,三兩下又往街角退去。
而他那本無來由的預兆,下一刻竟就成真。
先前被葛賢感知到的那一夥身著奇裝異服,有男女老少的賣藝團夥中,忽然走出個鶴發童顏,又高又瘦的老者,對著陸化龍朗聲喊道:
“久聞陸縣令大名,這般亂世中能庇一方安寧,尋常人可做不到。”
“我等遠道而來,便為縣令獻上一首【靈肉曲】,以讚功德。”
話罷,根本不等陸化龍回應。
其背後那些人便取出骨哨、骨笛、古琴、箜篌等樂器,開始演奏起來。
刹那間,葛賢那超感竟被動打開。
強烈預兆,浮現腦海:“那曲子聽不得,掙脫不出,必要靈肉崩潰,欲念洶湧。”
毫不猶豫的,葛賢扯下碎布堵死雙耳,又猛抓一把濕泥塞得嚴實,饒是如此,那最後一息入耳的殘音,依舊讓葛賢心臟狂跳,欲念蠢動。
而當他回頭看去時,赫然就見得一幅宛若《地獄狂歡圖》般的景象映入眸中:
所有縣民,甚至於那些倀鬼,皆陷入欲念幻象中,癲狂搖曳。
而那演奏曲子的隊伍,哪裡還有人樣?
所謂男女老少,分明是一頭頭披著“人皮”的妖魔,或者說,本也都是人,因修煉所致,如今俱都是一副模樣:通體蒼白,但在各處都出現了“血肉贅生物”,或是一顆胚胎,或是嵌合器官,或是膨脹的五肢等等。
受它們所彈奏曲子影響,本就有些控製不住的陸化龍,也終於徹底顯出本相。
震懾十裡的嘶吼中,一頭與廟中【食蠱靈神】很是相似仍披著花衣的虎形妖魔躍出,並發狂似的開始大肆吞吃周遭的縣民。
除卻如葛賢一般逃得快的,或本就在邊緣處的,如今有哄逃四方的機會。
其餘湊熱鬨的縣民,幾無幸免。
見此,為首的老者喜不自勝,撫掌笑道:
“合該如此,多吃些,吃好些,你體內的食蠱靈胎才是大補哩。”
“動手吧,先砍去其四肢,鎖了脊骨,免得這廝逃出錢塘,畢竟是修煉《食蠱仙法》的,道行比那富羊縣令要強不少。”
隨著他一揮手,另外兩夥人也現身。
先是那些原本還病懨懨的乞丐,倏忽個個都可飛天遁地般,朝陸化龍殺去。
繼而是行腳商人,銅鈴聲起,一輛輛馬車破碎,一具具渾身腐爛,臭氣熏天的僵屍,蹦跳著也朝陸化龍而去。
葛賢一邊與其他縣民一起逃竄,一邊不斷回首聽瞧這些。
刹那便明悟過來:“先前富羊縣的慘劇,也是這夥人乾的,都什麼來頭?似乎在專門獵殺大原朝的【妖魔官員】,將它們的妖魔身軀當做是大補藥?陸化龍就這麼栽了?”
此時葛賢超感已開,一念至此,不由自主就去感應陸化龍,想知曉這位割股縣令成色如何。
誰料這一窺探,頓時就讓葛賢麵色一白,噗嗤一聲,嘔出血來。
“甘霖娘……好恐怖!”
“都已經是虎妖了,還要扮豬吃老虎麼。”
葛賢這吐槽還沒落下。
神廟前,異變再生。
原本還癲狂無比,大肆吞吃縣民的妖魔陸化龍,在乞丐、僵屍們襲來瞬息,其身軀猛地膨脹數倍,眨眼間就見得一頭幾乎與神廟一般大,可俯瞰整個錢塘縣的虎形妖魔現身,其背後膜翅一扇,腥臊風暴凝聚,眨眼將所有乞丐、僵屍吹飛。
隨後,便是猖狂笑聲:
“哈哈哈……本官還奇怪,是哪裡來的魑魅魍魎宰了我的好兄弟,原來是你們這幫【永生教】餘孽,外加幾個廢物乞丐,幾頭死屍。”
“也是蠢得要命,想是以為本官和富羊縣那愣貨一樣,壓製不住靈胎,導致心魂分裂,走入火魔,易被汝等宰割了。”
“此番倒也要謝謝你們,靈神祂老人家瞧不上乞丐死屍,但有十具永生教徒血肉,加上一縣稚童體內孕養的【太歲蠱蟲】,足可助本官從祂老人家處討來進階源質和進階功法了。”
“今日大吉,本官將徹底穩固蛻凡境。”
話音未落,就見陸化龍一雙帶利爪的膜翅猛地收回,噗嗤一聲,他竟是將自己雙耳生生刺聾。
隨後又聽他仰天長嘯,錢塘全縣可聞。
在葛賢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視線範圍內所有稚童皆癱軟倒地,一隻隻色彩斑斕,軀體好似琉璃肉凍般,且散發著濃濃肉香的蠱蟲自它們體內爬出,齊齊振翅朝著食蠱靈神廟方位飛去。
而那處,一場慘烈殺戮正在上演。
……
隔著數條街,逃出生天的葛賢遙遙相望那區域。
從感知反饋來看,勝負天平全然偏向陸化龍。
他那沉浸於殺戮中的妖魔身軀,仍披著那花衣,隻是此時絲毫不覺滑稽,隻讓人心膽俱裂。
葛賢毫不懷疑,若“陸化龍”放開來吃,興許能在一夜之間將全縣人口吃絕。
按說此時的他該趕緊回家,收拾細軟跑路才是。
可莫名的,其眸中閃爍起了異樣光芒,他目光偏了偏,看向神廟周遭區域。
先前他看了個真切,記得清楚,感知中也無錯漏。
“這場圍殺中,主力和操控者明顯是那些喚作【永生教】餘孽的修士。”
“而那些修煉詭異武學的乞丐,和操控僵屍的湘西人士……皆是炮灰嘍囉。”
“第一個照麵,便死傷慘重,有不少被食蠱風暴卷去四方角落,身受重傷,生死不知。”
“若能撿漏一兩個,先拷問一番秘辛,再摸屍一番,在這妖魔亂世中,我當不至於再兩眼一摸瞎。”
“正好,我那一個個吞吸來的臨時異力即將消失,浪費不得啊……。”
念頭閃爍中,葛賢倏忽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