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來自大哥的催婚
洛寧希擦掉了眼淚,但是眸子還是水汪汪的，眼眶泛紅，昂起頭說「一起哭」的時候,臉頰在光下能看出淚痕,自以為凶巴巴,其實帶著鼻音特彆軟乎。
怎麼安慰人也這麼可愛啊。
沈昊風沒忍住，笑得停不下來。回過神,發現洛寧希在擦臉，十指纖長白皙，更襯得鼻尖哭出來的那一抹淡粉色明顯。
沈昊風不笑了,直勾勾盯著。
洛寧希抬眼，對上目光就抿緊了唇,“你不笑了？”
鼻音還在，說話輕輕的，透著委屈又無助的味道。
沈昊風心下一動,伸出手，想撫散洛寧希眉心的愁緒，“嗯，對不起，我不該……”
啪。
洛寧希不客氣地打掉他的手。
疼,能忍,但是沈昊風想賣慘，故意嚎了一聲,“啊！”
“哼。”洛寧希打完了還瞪他,“活該。”
泛著水光的眸子好漂亮,哼唧軟乎乎。
沈昊風的嘴角又要揚起來了。
“你怎麼總是傻笑。沒事吧？”洛寧希麵露疑惑,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昊風抓住了,沒用多少勁，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洛寧希微涼的手心，“一直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一直？”洛寧希不信了，“你剛才在哭吧。”
沈昊風瞥了一眼洛寧希緊皺的眉間，歎歎氣，說了部分實話，“嗯，有點難過。我和我哥吵了架，才會提前回來。”
洛寧希挪了挪位置，抱過來，學他剛才那樣一下下輕拍著，“會好的。”
“會的。”沈昊風回抱，動作有力，說出來的聲音卻弱弱的沒有底氣。
他真不知道自己和大哥能不能和好。
他們很久沒吵架了。
顧晟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他想著大哥不容易，儘量讓著。
上一次起爭執，還是他上初中那會兒不懂事，說的是「我們斷絕關係」、「我再也不回來了」之類的幼稚發言。
這次太不一樣了，他們沒有說重話，卻在彼此心上狠狠插了刀。
沈昊風提出，“哥，我不想再躲下去了。我想堂堂正正回來，說自己是這個家的人。”
顧晟原來在幫他倒茶，聽到這一句直接打翻了杯子。
杯子歪倒，骨碌碌往桌子的邊緣滾去，茶水飛濺，仍然帶著滾燙的熱氣，有一部分直接潑到了顧晟的腿上。
沈昊風立刻幫忙，“燙到了嗎？”
顧晟絲毫不慌，就這麼坐在那兒由著茶水蔓延，“我的腿沒有感覺，燙不燙都無所謂吧。”
沈昊風一愣，拿著毛巾的手僵在半空，“哥……”
顧晟抬頭看來，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睛卻是嚴厲的，“是不是洛寧希說了什麼？”
為什麼提到寧希會是這個表情？
沈昊風不大高興，還是擠出一個笑，“不是，是我想回來了。回來挺好的啊，我可以經常過來看你們，不用麻煩管家幫我開小路，也不用天天擔心被拍……”
顧晟打斷了他的話，“但你很危險。”
“不會的。我堅持健身也好好學了格鬥，一般人不是我的對手。”
“一般人也不會想著害你，你要麵對的是更可怕的人。”
沈昊風聽了無數次這樣的勸說，有點無奈，“這麼多年了，我沒遇到過危險。”
顧晟有自己的道理，“因為你躲起來了。要是他們知道你的身份，肯定會下手的。”
沈昊風知道大哥疑心重，不爭辯是否危險，換個角度來勸，“就算真的遇到危險，我也可以請保鏢，可以尋求警方的幫助。”
顧晟眉頭更皺，“你忘了我怎麼出事的？保鏢總有疏忽，警察……他們到現在還沒找到綁架案的逃犯，你在期待什麼？”
“他們已經在調查了。”
“還不如我查得多！”
顧晟吼了一聲，就移動輪椅往書櫃那邊走。因為著急，沒有控製好刹車，讓輪椅腳踏撞上書櫃，震出砰的巨響。
沈昊風立刻去查看，“沒事吧？”
顧晟不理會，打開櫃子拿出一遝厚厚的文件夾，“我把那天接觸過的人查了一遍，有動機有本事這麼做的，就是王家、封家，聞家……”
沈昊風聽不下去了，輕聲打斷，“聞家不會有問題的。”
“不一定，需要進一步調查。”
“哥，不要這樣。你應該知道聞皓的為人。”
沈昊風終搶過文件夾，厲聲說話。他不想對兄長無禮，可是聞家這些年的幫助是有目共睹的，他是聞皓的好友，無法接受顧晟因為不安就毫無道理地質疑聞家。
顧晟沒爭搶，斜睨一眼，“聞皓沒問題，他爸爸呢？我的能力有限，沒辦法查清楚。”
“你不相信他們，也該相信爸吧？爸怎麼可能和有問題的人來往。”
顧晟冷笑，“我們以前和封家的關係不錯。現在呢？爸天天在想辦法對付封家，好像忘了自己曾經跟封鎧稱兄道弟。”
沈昊風沉默了，低頭看一看顧晟整理出來的文件。
隨手一翻，打開的是最近的那頁。
那頁沒什麼文字，是打印出來的微博評論截圖。評論是一條條整理起來，用戶名和時間沒有共同點，但都是難聽的話。
【今天沈耗瘋死了嗎。】
【直播牽手直播接吻，下次是不是直播啪啪啪？】
【小助理和冉煊搞過。】
【高情商：公費戀愛。低情商：工作X騷擾，連助理都不放過。】
還有很多很多人身攻擊，甚至上升家人的惡意評論，全部整理到了文件裡。
沈昊風表情凝重，“你怎麼收集這些？”
顧晟沉下臉，語氣很是嚴肅，“他們都是可疑分子，今天隻是罵，明天可能就動手了。”
沈昊風的心情很複雜，“我回了家就會退圈，不會再有這麼高的關注度，這些聲音會越來越少。你少看這樣的東西，免得影響心情。”
顧晟的表情總算緩和一些，“退圈好啊。娛樂圈太複雜，不適合你。”
沈昊風也鬆口氣，掛起笑容，“嗯，你不要太擔心了。”
顧晟沉默片刻，忽而說了一句，“如果我放棄繼承權，讓爸爸把所有東西都給你，你可不可以繼續躲著？”
沈昊風斂笑，聲音也冷了下來，“我不是為了家產回來的。”
“我知道，但我覺得你會好受一點。”
“我怎麼可能好受？”沈昊風氣到了，“你把我當什麼人？”
顧晟聽他拔高聲音，也急了，“我把你當兄弟！所以我明白你有資格繼承一切！我連走路都困難，動不動就進醫院，爸看我可憐才給我機會，在心裡還是希望你當繼承人。”
沈昊風不理解了，“你就是這麼想我們的？我們支持你，從來不是因為同情。”
顧晟反問，“但你們也會同情我吧？”
沈昊風一時不知道怎麼說。
說「不會」是違心撒謊，說「會」又讓大哥難受。
顧晟從短短的沉默讀出了意思，“我沒說錯吧？你同情我，讓著我，才不會像封朔那樣跟姐姐爭個沒完。你真的把我當正常人，就不可能退讓。”
“不，我……”
“洛寧希不適合你。他知道你是誰，就會分手的。”
顧晟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沈昊風知道是激將法，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
“看吧，我說了那麼討厭的話，你也不敢罵我。因為我是殘疾人，也因為我是你哥，當年被綁匪威脅也不肯打電話把你引來，你永遠欠了我的。”
沈昊風有點無力，“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顧晟卻繼續說著，“我最喜歡的是你13歲的時候。你會覺得我管得太多，會跟我吵架，會向我挑釁，就算我坐著輪椅，你也會說「有本事打我」啊。現在呢？你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跟我說。”
沈昊風真不知道說什麼。
他一直覺得自己長大了，不會再犯以前的錯。沒想到顧晟懷念的是他的「錯」，認為現在的友好是一種看輕。
沈昊風憋了半天，隻說，“對不起，我再想想。”
他想放下文件夾，去彆處冷靜。手一抖沒放穩，讓文件夾掉落，夾在裡麵的資料像是方才的茶水那般撒落一地。
其中幾張，掉到了顧晟的腳邊。
顧晟彎下腰，卻因為西裝下麵有護腰帶而現出僵硬的弧度。拚命伸長手，隻讓指尖碰到了資料邊緣，想拿又拿不起來。
“我來。”沈昊風下意識說著，先一步撿起來。
顧晟沒像往常那樣道謝，輕聲說，“你還不如罵我呢。”
沈昊風動作一頓，抬起頭，看到的是顧晟含淚的笑容。
他忽而覺得手裡的資料很燙手，放在旁邊的小茶幾上，“你撿吧，我要回去了。”
顧晟沒說話，操作輪椅去另一邊撿資料。
沈昊風忍下幫忙的念頭，出了房門，滿腦子都是顧晟最後那張悲傷的笑臉，感覺下樓的步子都是虛的。
他遇上了管家，沒說話，又遇上了在澆花的媽媽，擠出笑臉說句「想老婆要回家」，選了一輛車直接開走。
半路，他接到洛寧希的電話，才想起自己不應該開車回去。他麻煩小館主開走車子，洗了澡，掩飾家裡的熏香，還有……顧晟身上特有的藥味。
沈昊風一個人呆在陽台上的時候，反複回想大哥說過的那些話。他不知怎麼麵對大哥，也不知道怎麼麵對自己。
他認為的「好」，對大哥竟然是一種傷害。
沈昊風想起顧晟的眼淚，自己的鼻子也泛酸了。沒哭幾秒就被洛寧希逮著。他因為老婆可愛而開心了一會兒，冷靜下來，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裡。
接下來怎麼辦？
沈昊風等洛寧希去洗澡了，才敢繼續犯愁。
爸爸的電話正好打了過來，“你到家了？”
“嗯。”沈昊風想起一件大事，“封朔怎麼樣了？”
“老實了。他不怕得罪我，也怕事情傳到他爸那裡吧。他姐最近談成了大合作，混得風生水起的，他要好好表現，不會讓自己為這點事栽跟頭。”
“那就好。”沈昊風稍稍寬心。
爸爸問了他最害怕的問題，“你跟你哥聊了什麼？”
“他希望我繼續躲下去。”
“除了這個呢？”
“沒了。我生氣，跑回來了。”
爸爸之所以打電話來問，是因為顧晟沒有說。沈昊風明白這一點，當然也選擇保守秘密，將對話的記憶封藏於兄弟之間。
爸爸輕笑，“不說也好，我做不到公平，問了反而會拉偏架。”
沈昊風鬆口氣，慶幸自己沒被追問，“嗯，我想好了就會回去的。”
“不要太久。”
“知道。”
沈昊風掛掉電話，尋思著怎樣算太久。沒尋思出來，因為陽台風大而覺得眼睛乾澀，想回去，一轉身就看到了洛寧希。
洛寧希頭上還頂著擦頭發的浴巾，額前有一縷發絲在滴水，正好落在了鼻尖上。可洛寧希沒法擦，抱好手裡的紙巾盒、外套和零食，對上目光就揚起笑臉。
沈昊風被可愛到了，但還是要問問，“為什麼拿這些？”
洛寧希認真答，“紙巾可以擦眼淚，外套可以保暖，糖果是巧克力夾心的，吃甜食會讓人快樂，這個特彆香，是雙倍的快樂。”
沈昊風抱過去，撥開礙事的浴巾在洛寧希泛著水光的唇瓣上親了一下，“甜甜的，確實快樂。”
洛寧希恍然大悟，“噢，你喜歡這樣啊。那我吃巧克力再喂你？”
真是誘人的提議啊。
沈昊風已經開始想象了，卻還留有一絲理智，“先擦頭發，這樣容易著涼。”
洛寧希坐到沙發上。放下紙巾盒，放下外套，就是沒放下那一罐巧克力糖果。
頂著柔軟順毛、抱著糖果罐的樣子太乖了吧。
沈昊風心都要化了，收起浴巾就抱過去，“餓了？”
“你剛才說要吃的。”
“你喂喂看？”
沈昊風期待了，盯的不是糖果罐而是洛寧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