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原地繼續浪費時間,柳遙沒有再開口說話,繞過後娘和妹妹徑自走進西街的綢緞莊內。
錢家綢緞莊並不大,窄窄的一張門臉,店掌櫃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個子不高,麵容富態,見到柳遙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
“這不是小柳嗎,怎麼有空到這邊來了?”
“錢掌櫃。”柳遙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他之前曾經在這家綢緞莊做過大半年的夥計,為了祭品的事情隻能辭去了工作,錢掌櫃人好,不但沒收走客人給他的賞銀,臨走前還多支給了他五十文工錢。
沒想才不到半個月,他就又跑回來了。
果然,錢掌櫃摸了摸嘴角的胡子,也很驚訝柳遙這次的來意,忍不住露出為難的表情。
“對不住,你走的那天正是店裡生意最多的時候,我剛雇了兩名夥計,眼下店裡已經不缺人了。”
“這樣好了,不如你先等等,”錢掌櫃其實也有點可惜,乾脆退一步道,“我店裡有名夥計打算要回老家成親,過了年底之後應該就能給你騰出位置了。”
對於柳遙這個手腳勤快又很能吃苦的夥計,錢掌櫃還是十分滿意的,隻是兩名夥計都是才剛雇來的,總不好現在就將一人辭退。
年底太晚了,柳遙眉頭輕皺,想了片刻問。
“那附近其他店呢,有沒有最近需要招夥計或者小工的?”
“沒有,”錢掌櫃回憶著搖搖頭,“這段時間生意都忙,人手不夠的估計早就已經想辦法了,拖不到現在,你要是實在著急的話,可以到西街裡頭那間客棧問問,他們這兩日好像在找能晚上值夜的人。”
值夜不行。
柳遙隻能和錢掌櫃道了謝,說再到彆的地方去問問看。
出了綢緞莊,柳遙心情有些不佳,假裝沒有看到正等在門外的後娘和妹妹,打算去東街那邊瞧瞧。
然而還沒等走出街道,就再一次被後娘攔了下來。
與方才的態度不同,後娘舒喬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衝柳遙露出溫和的笑容。
“等等,都是一家人,娘剛剛說錯話了,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柳遙對舒喬已經厭煩到了極點,但礙於路人的圍觀,隻能強忍著停下腳步。
“不用道歉,我還有事,就先不陪娘和妹妹了。”
崔憐兒神色不安,暗地裡拉著娘親想讓她不要再說了,卻被舒喬用力拍了一下。
舒喬根本不管柳遙愛不愛聽,自顧自開口絮叨,“……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不過爹和娘不也是為了你好嗎,梁木匠是年紀比你大,脾氣也不好,但他至少家底殷實,你嫁過去了也不用跟著他一起吃苦。”
“再瞧瞧你自己挑的那個外鄉人,連個正經身份都沒有,你跟過去了吃什麼,喝什麼,難不成還要一輩子在城裡做短工養活他不成。”舒喬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
“貧賤夫妻百事哀,”舒喬苦口婆心,仿佛真心在為自己的繼子打算,“聽娘一句話,你現在喜歡那個外鄉人,等婚後吃足了苦頭,就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比手裡的銀子更重要的了。”
“就像你和阿爹一樣嗎?”柳遙忽然打斷她道。
柳遙記得很清楚,在娘親還在世那會兒,自己家裡並不窮,甚至和村裡其他人比起來還算殷實富足。
可惜娘親病逝得早,外祖父傷心過度,沒過多久便也跟著離世了,沒有了外家的幫忙,崔臨的茶葉生意根本就支撐不下去,家中境況也跟著一落千丈。
突然被踩到痛處,舒喬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再維持不住方才的溫和。
“我看你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是不是,那我也告訴你,若你真執意要嫁給那個外鄉人,往後你就算窮死餓死,也彆想再讓我和你爹給你掏一文錢!”
“還有,”舒喬上前拉住柳遙,“婚是你自己要退的,梁木匠多要的那十兩銀子也必須由你來出才行。”
柳遙徹底失去了耐性,正要扯回自己的衣袖,就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老人身材瘦削,目光卻炯炯有神,見柳遙也望向自己,頓時加快了腳步,嘴邊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哎,這麼多年沒見,小公子已經長這麼大了。”